陳舒青一直覺得事急則緩,所以她心中雖然雀躍,卻并不張皇。
毛紡所西面的院子裡面,方玉已經在教毛紡班的孩子們如何洗滌收回來的羊毛。羊隻本在草原上放牧,天為帳篷,地為蒲席,剛剛剪下的毛發,自然混着草葉等雜物。
毛紡的第一步,就是清洗掉這些雜物。當羊毛被洗淨後,自然會散發出動物皮毛特有的亮澤。
陳舒青就站在那裡,靜靜看着方玉給孩子們演示工序,然後讓他們親自動手,他則站在一旁一一指點。
不得不說,這些孩子因為知道自己将來依靠這門手藝吃飯,學的還都挺認真。洗羊毛的盆足有兩尺寬,年紀小的孩子彎下腰去淘洗,幾乎連半個身子都埋進去了。
陳舒青心中很是欣慰,她又擔心這樣讓孩子們着涼,想了想,轉身去找阮芳,叮囑她給孩子們煮些姜湯。阮芳是幾名織工中年紀最長,脾性也最穩重的。所以陳舒青就把絲織班的擔子交給了她。
與方氏父女不同,這些織工們本就是女帝禦賜給陳舒青的,所以在秀水也無住處。陳舒青安排她們住在毛紡所,也就把飯食一類的事務都交給了她們。
阮芳知道事情輕重,立刻應了,又給陳舒青看她列出來的單子,竟是将這一旬的飯食都提前計劃好了。
陳舒青大為贊賞,特别是單子上的字,娟秀雅緻。她笑着問:“這是阮先生的字嗎?”
阮芳顯然還不太适應被稱為先生,她有些赧然地道:“是我胡亂寫的。”
陳舒青連連搖頭,道:“先生這‘胡寫’可比好多書生的字都好看。”
阮芳不願意多說,隻道:“小時候和父親學過一點而已。”
在這個時代,能夠教女兒寫字的人恐怕絕非常人。陳舒青想起謝峰所說的那些話,看來阮芳很有可能是南朝的官宦之後。隻是阮芳現在并不十分信任自己,所以不願意提及。陳舒青也知道這事急不得,隻有等她們真心覺得自己是可以依托的人,才能夠把話說開。
于是陳舒青就點點頭,認可了單子。
阮芳接回單子,視線卻移向陳舒青的身後。陳舒青順着她的視線轉過身,原來是方才還在教學的方玉。
她有些詫異地道:“方先生?”不明白他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自從職業技術學院真的招來了學生之後,方玉的生活就變成了兩部分,上午他要帶着織工們做活,下午也變成了先生來教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