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業本心也不願意接待一位女官。國子監乃是傳道授業解惑之地,培養的是大燕最頂級的人才。女官說起來有品級,實際上不就是皇室的私人仆役嗎?這樣的身份向來最為讀書人鄙夷。
但是國子監在仆蘭成一案中扮演的角色并不光彩,他們這些牽涉其中的官員難免就有些忐忑,生怕自己得罪了陛下。司業到底比已經過了花甲之壽的祭酒要年輕,還盼着以後能在仕途上有所進益,隻能捏着鼻子勸上司。
祭酒卻沒有這些顧忌,一則他年紀也大了,這輩子恐怕就要在祭酒的職位上緻仕了,也不在乎得不得罪女帝了;二則米秀才被殺一案至今還沒有抓到最後的兇手,隻以河東府官員被抓捕進京作結,祭酒心裡還窩着火呢,當着來傳旨的内侍一個勁兒道:“她休想邁進國子監一步。”
内侍才不管國子監的官員們怎麼想,他傳完口谕便回宮了,倒是在宮門前驗傳的時候碰到了墨雪衛的小隊長圖珲,抱怨了兩句國子監的不識時務。
别看燕國朝廷上下萬千官員,真正與禦座上的女帝同心同德的也隻有宮中人和墨雪衛了。内侍知道墨雪衛因為令主仆蘭成被羁押許久的事而惱怒,所以見到與仆蘭成關系最好的圖珲,就多說了兩句。
富悅侍候了女帝休息之後,也将傳旨的内侍招來。聽到祭酒大人的話,他冷笑了兩聲。别看平時這位内侍總管平時一副和藹長者樣子,但禦下甚是嚴格。柔萊郡主等人屢次想要在宮中找到一二内應,都不得法。
這傳話的内侍本是富悅的小徒弟,在他面前說話就大膽了一些,一邊瞅着師父的神色,一邊道:“奴進宮的時候,正好遇到圖珲大人,順口就提了一下這事。”
富悅垂下目光,手指在身旁的案幾上敲打了兩下。内侍十分知機,立刻捧了一碗茶放到他手上。富悅抿了一口道:“圖珲大人說什麼了?”
内侍聽到他這樣問,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氣,知道自己這一步沒做錯,道:“圖珲大人立刻就走了。”
走了?墨雪衛執勤期間不能擅離職守。當然他們與必須固定崗位的禁軍不同,有一定的活動範圍,大緻就是宮門内外,宮牆四圍,以及墨雪衛官署這些區域。
圖珲雖然性子魯莽,卻已經在墨雪衛中呆了十幾年,不會違反墨雪衛的規矩。富悅估摸着他就是回墨雪衛官署找仆蘭成商議去了——女帝雖然下旨讓仆蘭成多休息幾日,但他出獄第三天就回到了墨雪衛了。
這事情有仆蘭成插手,富悅也就不操心了。他瞟了一眼面前的小内侍,道:“你還說了什麼?”
“師父,奴見到墨雪衛的大人就兩股戰戰,說得一兩句,已經是鼓足膽氣了,哪裡還敢說别的。”内侍和墨雪衛交接本來就不是什麼正當途徑,他這次是瞅準了機會搏一搏前程,哪裡敢多言其他?
富悅點點頭,道:“你原來那個名字就罷了,以後改叫‘富序’吧”
内侍大喜!他名義上是富悅的徒弟,實則作為内侍總管的富悅,手下的徒弟沒有一百也有五十。燕宮舊例,隻有改姓為“富”者,才算得上一隻腳邁入上面人的眼中了。
此刻已經改名為的“富序”怎能不大喜過望!
富悅卻又叮囑了他一句,道:“‘序’者,次第也。你可要記住,咱們行事時擺在頭一等的隻有一位。”
他放下手中的杯盞,手指向天,一字一句地道:“那就是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