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舒青還要拒絕,想要将包裹還給謝峰。
謝峰已經躍身上馬,然後垂頭看着陳舒青,道:“你還記得嗎?那年我們一同去上香,就在這裡,遇到了玉啟的車馬。”
陳舒青擡眼看着他。初生的朝陽将金燦燦的光芒灑在少年的肩膀上,他繼續說道:“你看到城門被士兵把守了,就能想到吐谷渾。現在可不可以幫幫我?幫我從這些手冊裡找到證據。”
陳舒青想要開口。謝峰已經搶先繼續道:“我知道你很忙。要去巡視學院。要為毛紡所定新的圖樣。還要招募教師學院的任課老師。所以現在隻想把盒子交給你。如果有空的時候,希望你能打開看一集。”
說完話他就定定的看着陳舒青。
陳舒青沒有想到他還記得那麼久之前的事情,包袱有點兒沉,她的手指動了動,謝峰的眉眼間立刻又凝重了起來。
這一刻陳舒青的心突然柔軟了一下。罷了,就是一個包袱而已,反正謝峰也沒有強求她必須查看研究。
盡管陳舒青覺得謝森大軍一出,西羌和霍部人一定會被擊敗。但從未上過戰場的謝峰此去也不是全然沒有危險的——連沒有理清所有内幕的陳澤成都擔心謝峰已經成了王太師的眼中釘。
就當是讓他安心了。
陳舒青點點頭,道:“好吧,我替你收着。”她并沒有全然應承下來,隻是表示自己會替他守着這個包裹。
便是這樣一句話,就讓謝峰分外高興了。他揚了揚鞭子道:“你放心,我會把秦興昉完完整整地帶回來的。”
說完,少年揚鞭催馬,彙入到隊伍當中,朝着北方行去。
此時此刻,陳舒青看着眼前這個箱子,就仿佛看到了謝峰的背影。
她再次歎了一口氣,伸手打開了這個之前一直不曾開啟的箱子。
誠如謝峰所言,箱子裡面裝着一疊一疊的文書。陳舒青翻開,很快就在密密麻麻的名單中找到了洪殷雷的名字。
她看着那三個字,這裡面凝聚了洪家上下百餘口人的血仇,也是陸太傅至死沒有洗清的冤屈。
而現在這些東西就在她的手中。
她的靈魂是個成年人,當然能感受到周圍人對自己和謝峰關系的看法,更何況謝峰本人也似乎對她也投入了太多的關注。
陳舒青說不出自己是什麼樣的心情。或許正因為她内心想要避嫌,所以在離開秀水前往帝京這件事上,她刻意摒棄了謝峰的因素,完全沒有把他放到考量的範圍内。
如果不是今天李博提到謝峰受傷了,如果不是方才王啟凡引經據典暢論“成人”,她或許可以把這種避嫌一直延續到踏入帝京城門的那一刻。
但是現在她做不到了。
當她面對着這個寄托了陸家、謝家、洪家所有過去的箱子時,忍不住扪心自問:然而他呢?
他把自己最重要的東西交托給了她。
甚至在更早之前,在段家威脅陳家之時,在她于普光寺被侍衛為難之時……他都沒有置身事外。
陳舒青歎了一口氣,又歎了一口氣。
她不能做那個見利忘義的人,她的内心不允許她這樣做。
“好吧。”
陳舒青将藤木箱子合上,她終于做出了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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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秀水将士出征北盧那一日一樣,陳家舉家離開的這一日天氣也很晴朗。
當然,送行的人遠不及那日多。可是令人吃驚的是,傳說中常年居住在帝京的太守夫人也來了。
如此一來,就不好由陳澤成接待了。好在秦氏十分爽利,笑盈盈的就與李夫人攀談了起來。
李夫人有點兒好奇的看了看他們的車隊,然後道:“怎麼沒有見到陳女官?”她可是因為陳舒青十分好奇,所以才特地來送行的。
秦氏道:“小女另有要事先走了。這次也是我夫君接了陛下的诏令,倒未涉及小女的去向。”
王燦從秦氏笑盈盈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端倪。
她心知陳家人對自己還是有防備,便不再提及此事,隻是可盡太守夫人的職守,向曾經為秀水教育事業做出傑出貢獻的陳澤成夫婦表示了感謝,并保證自己會親自關注幾所學校的情況。
好不容易與太守夫人等送行者都11告别了之後,陳澤成夫婦終于上了馬車,朝着南面的帝京緩緩駛去。
秦氏累得口幹舌燥,陳澤成連忙取下馬車内挂着的水壺,遞給夫人。
秦氏喝完了水,他又捧上一匣子點心,并道:“幸好青兒讓秦媽提前準備了這些。”
“哎,還是女兒貼心。”秦氏吃飽喝足了,也開始想陳舒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