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來冷靜自若的陳舒青，頭一次躲開了他的眼神。

謝峰不可思議地将問題又重複了一遍。

陳舒青終于将目光落在他的臉上，輕聲道：“沒錯，是我。”

“為什麼？”若不是肩膀的傷，謝峰肯定一躍而起。

陳舒青道：“因為沒有别的辦法。李博太守和王家關系太密切，難以取信于柔萊。齊國公上一次幫了我們，雖然後來态度暧昧。但是丘敦家幾代以來都力求保持自己的超然地位，不願意卷入儲位之争。所以齊國公恐怕對自己兒女的兩樁婚事都不滿意，隻是一直沒有得到機會改變而已。”

謝峰卻什麼都聽不到了。他隻知道自己心儀的女孩兒，竟然在短短兩個時辰内給他選了一門兒親事。

他知道自己不該生氣，這門親事隻是為了化解現在危機的一環。他也沒有立場責怪陳舒青，因為最後的決定是父親謝森做出的。

可是他心裡難受。

尴尬的沉默彌漫在整間屋子裡。

平心而論，陳舒青絕沒有想到這個計策在離間以外的作用。她也努力想過其他計策，可是北盧手中能夠想要引起柔萊郡主的貪念，或者說足以讓王家覺得危機的籌碼并不多。

謝峰是最有把握的一個。

雖然謝峰和李博這樣的九邊将領大多出身于墨雪衛，但他們與帝京中那些文臣們天然就有隔閡。

夏侯氏的宗親們，八部的貴族們都極願意和他們結親——在開國皇帝極力削弱宗親和貴族的軍權之後，他們唯有與九邊合作才能夠染指一二。

而謝峰中毒又是一個極好的契機。

人人都知道九邊都護謝森隻有一子，如今兒子在他眼皮底下受傷至此，謝森出于保護兒子的目的，為他尋一門兒更加牢靠的親事，實在是太正常了。

但是在她說出這個主意之前，她就知道謝峰不會樂意。她或許猶豫了一秒，但下一刻還是說了出來。

“陳女官向來智計百出，我想這一次也一定可以扭轉乾坤，”謝峰躲開她的目光，道，“你放心，我一定會把這件事情辦成的。”

陳舒青原本以為他會強烈的反對，沒想到他這樣平靜地接受了。

她準備的那一番勸慰之言全無用處，搜腸刮肚隻擠出來一句：“事情一定會很快結束的。将來……将來你自可娶心愛的女子。”

這次會談在沉默中結束。

按照原本的計劃，他們會先向齊國公求親，然後等女帝的聖旨，謝氏父子帶着在大戰中立有功勞的将士們一同進京。

陳舒青正好與他們相伴，進京與父母團聚。

可是第二天謝峰就表示，自己等不及父親與武靖侯商議出個結果，一待自己到能夠下地行走，就要急急入京，登門拜訪齊國公府。

謝森勸了，莫延歡勸了，秦興昉也勸了，可是他誰的話都不聽，隻說自己心意已決。

陳舒青在謝峰的門外轉了一圈，還是沒有進去。

謝森放心不下，隻能便派了仆蘭翰陪同。他們曉行夜宿，在秀水遇到了想要北上照顧謝峰的陸姨，彙合後繼續趕路，很快就到了帝京。

然後謝峰就以一副鬥志昂揚的姿态在帝京中轉了一圈兒。現在面臨着新的問題：怎麼去見老師和師母？

仆蘭翰根本不給他喘息的機會，第二天上午就把他塞到馬車裡，朝着陳家新賃的院子駛去。

謝峰還要掙紮，道：“我還沒準備好給師母的禮物。”

白銅指着他們身邊的兩個箱子，拆台道：“陸姨早就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