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房的老爺與幾個兒子心中忐忑,早就找那元陽老道讨來一把驅邪的符紙,裡裡外外貼了個遍,聚在一屋燒香拜佛,以求庇佑。
大房老爺忐忑不能入睡,本想玉娘那裡說說話,腦中不由地浮現起那嬰兒如鬼呲目的模樣,最終放下了打算。
隔壁玉娘撐起身子,将布偶老虎如嬰兒般抱在懷中,閉上眼輕輕哼着哄孩子的歌謠,身影搖搖晃晃。
金風苑内,藍明遠一直守着哭得精疲力竭的妻子沉沉睡去,才輕輕關了房門,走下兩級石階,頹然坐倒,掩面悲泣。
月光冷冷地照進藍府的每一處,看着每一個或不安或絕望的影子,沒人知道今夜會發生什麼,也沒人知道,三更時分一個搖搖晃晃的身影從側花園的月洞門穿過,踏上了通向湖心亭的小橋。
“噗通——”
第二天一早,灑掃小厮在後湖上發現了臻娘的屍身。
四月的天氣才剛開始轉暖,臻娘的屍身漂浮一夜,并沒有明顯的發脹或腐臭,整個人兒就如睡着了一般面目平靜,身上除了一點水藻和污泥,沒有遭人強迫的迹象,也沒有邪氣入體的痕迹。
也就是說,臻娘極有可能是承受不住失子之痛,絕望之下投了湖。
“不可能!!”藍明遠無法相信眼前的事實,喪妻失子,接踵而來的噩耗令他癱軟在地,“我昨夜,一直坐在門外,坐在台階上面向着院門,一直到今早......她是怎麼來到這側院池塘的!”
“是......是詛咒!那嬰兒不詳啊!克死了均侄子,又克死了弟妹!下一個就是我們了......”
“不......我不想死!殺了那個鬼嬰,否則我們都會被詛咒!!”
二房的子侄們驚恐不已,直到有一人喊出:“昨天把那些符紙都用完了,萬一今夜沒用了怎麼辦!我們快去找元陽道長,不,還要讓他做法,将那個妖孽除去!”
面對着衆人或驚恐或哀嚎的醜陋面容,藍明遠罕見的未發一言,也沒有再擡眼看周圍的任何一人,他隻是沉默着将臻娘的屍身抱起。
“明弟,她死的蹊跷,說不定也被詛咒了,你不要亂碰......”
“閉嘴!!”
一向謙讓友善的堂弟突然發了狠,回頭竟是恨得想将人剁碎的目光,令其他兄弟齊齊噤聲。
“你們要怎樣,我不管,莫要來打攪......我與娘子。”
藍明遠隻覺得累,好累。他為親人,為家族奔波操勞,問心無愧,卻為何最終是這般結果?均兒無辜,臻娘無辜,若他是上輩子做下惡行注定要今生還債,那便沖他一人,為何要連累他最愛的兩位親人?
短短兩日間,他感到自己整個魂魄都被拽入了無間地獄,承受着五内俱崩之痛。
他隻覺得周圍的一切都吵鬧,臻娘喜靜,他要帶着臻娘回他們自己的小天地中,不受任何人打攪。
【讓他們去争,他們去鬧,我再也不想管,不想問。】
【江道長......她為何是這種眼神,修道之人也會有憐憫嗎,她在為這場悲劇自責嗎?】
【算了,不想了,好累。】
【想回去,臻娘,我們回去了。】
惶恐失措的人群裡,隻有一襲紅衣默默注視着藍明遠的身影一路走遠,像一具空殼。
有什麼事情不對,江夢歸試圖像秦川一樣分析目前發生的兩起事件,均兒暴亡,臻娘投水,看似都與鬼頭嬰的出生有關,但為何受害者都是三房之人,真正與鬼嬰血脈相連的藍大老爺和玉小娘反而從頭到尾沒有收到任何侵害?
況且臻娘隻是藍家的兒媳,若真有血脈詛咒,目标也該是藍明遠或是三房老爺才對。
而藍明遠一口咬定昨夜守在門外,沒有見到臻娘出門,那她又是如何溺死在池塘中的......
懷着這些問題,江夢歸決定再去藍老太太處看一眼鬼頭嬰的情況,如有不妥還是盡快處理得好,以免再生枝節,正要進院門,卻看到元陽子扯着衣擺急匆匆的沖出來。
“小友,你來的正好,今天,你來誦咒吧!”
“我也沒想到真的會死人啊,我還想多活幾年!”
“這活不接了!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