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根指骨一直被她藏在身上,就連聆風君也不知道此事。
呵,何止是不知道,聆風對她從不關心,毫無教導,不論自己最初被掌門指派到其門下時有多麼熱切激動,這麼多年下來也早就滅成了一潭死水。但天才就是天才,聆風君随手漫不經心的指點都是自己要花千百倍的時間和精力才能消化理解的,若是他就這樣一直是天之驕子,那麼她就是距離天才最近的追随者。
旁人花費一生要去追尋的真理,聆風一點便通,做什麼事情都沒有阻礙順風順水,仿佛一個世界的主角一般。
嘴碎的師姐們嫉妒,謠傳她心悅于師父,大逆不道,實在是可笑,男女的□□之情哪有精神上耀眼的才華值得迷戀。
可惜一切在師父愛上月華之後都變了,師父不再逍遙恣意,不再沉心于禦獸一道,而是整日向月華卑微讨好,患得患失,整個人宛如一隻臣服在羅裙之下的野獸。月華喜愛金羽鳳凰,師父便揚言要去馴服一隻來搏佳人一笑,卻過于自信反失了手,心髒被啄出一個傷口。
這道傷痕與月華臉上被利爪抓傷的不同,金色的小洞連綿不絕的蠶食了那俱身體的靈力,師父卻不許她尋醫,直到靈力快要枯竭殆盡,他反而高興極了,嘴中念叨着:“我若是為了月兒傷至如此,她必會心生感動而愛上我,這樣就算修為盡毀也值得。”
瘋了,師父真的是瘋了,月藿疏的靈契松動暗自逃脫,那一夜她追了四千裡,整個人靈力耗盡癱倒在山林間,眼前漆黑一片已經看不清事物,但她能感覺到,月藿疏就在不遠處凝望審視着,高傲地觀察着自己。
在那一刻她知道,高潔的,象征着最為尊貴的歸屬的月藿疏已經不再屬于師父,但它願意給自己一個機會,于是她毫不猶豫地将自己的肋骨獻出。
與聖獸結下骨契之時,她滿身滿頭的灰與汗,小心翼翼地與皎潔的月藿疏額頭相抵。
啊啊,原來這樣簡單。
原來師父的東西,她也有資格擁有,月藿疏,月藿疏......它看向自己的目光與看師父的目光毫無差别,手扶過那雙美麗的眼睛,她仿佛聽到了自由的風聲。
“平雁,你謀害師尊,毒殺往極山弟子,可是事實?”
掌門的質問将平雁從回憶中拉回,她仰起頭,認得坦蕩。
“是又怎樣,聆風君從未盡到師父之責,我如今得到月藿疏認可,如何不能取而代之?”
她尊敬聆風,崇拜聆風,都因為他的天才之姿是自己終其一生都難以企及的高度。但他卻為了那一點男女情愛,自輕自賤,斷了自己的修煉之路。他不知道,他從來不知道自己輕松勾勾手便能得到的東西,旁人需要拼了命的追逐才能狼狽的夠到。他沒有遭過挫折,他最大的挫折就是沒能拿下月華的心,便以此以為自己是這世間最為悲情之人。
她開始憎恨聆風。
也許是嫉妒,她不嫉妒月華所謂的被愛,她嫉妒聆風的天份,他擁有了自己渴望的才華卻棄之如敝履。
帶着月藿疏回到谷中,聆風早已喝多了酒倒在花池中酣睡,毫無防備,毫無反抗之力,如果她就這樣趁其不備......
不,還需要計劃。
她想名正言順的公開成為月藿疏之主,她想看一看師父對她搖尾乞憐的模樣,她還想順便給那位月華掌門找點麻煩。
自此她在聆風面前表現得更加乖順,體貼的跟随着聆風頻繁來往往極山,摸熟了各處地形,終于在茵蘭會前完成了計劃。聆風果然每日糾纏于月華,直到辛組預選的前一晚,她才開始了第一步,殺人誅心。
果然,得知月藿疏與自己的靈契早已斷絕,如今屬于眼前這個‘廢物’時,聆風君絕望而暴怒。
他做了三百年的天之驕子,即便靈力盡失還做着抱得美人歸後修複靈台重登巅峰的美夢,誰知一轉身已經被最親近的靈寵和唯一的徒弟背叛,他怒極,卻已經沒有能力懲治對方,他同時又開始害怕,連月藿疏都離開了自己,難道他真的再也無法恢複,他不想!他隻想借此賣個慘博得月華的同情,而不是今後修行無望變成真正的廢物!
她太了解自己的師父了,陷入迷茫與恐懼的聆風君明日根本不敢再面對月華,隻要叫他自己老老實實的縮在琉璃苑中,自己在賽場上吹響骨哨之時,便是聆風的死期。
畢竟喊他一聲師父,平雁“仁慈”地命月藿疏直接穿透了那一點金羽鳳凰留下的傷口,掩蓋了舊傷。如此一來,世人也不會知道聆風早已靈力盡失仙途無望,他日旁人也不會以此來嘲諷自己有個廢物師尊。
我是為了我自己,也是為了你的尊榮,好好感謝我吧。
吹響骨哨的那一刻,平雁第一次發自真心的對師父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