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雲鹿進了房,便直接撲在床榻上,頭埋在軟枕裡緩了好一會,悶悶地想:“看來師父教過的,在外面要低調,不可露富的道理是對的,現在我們入了旁人的眼,這幾天都要當心着了。”
别人真要算計的時候,千防萬防都是防不住的,江夢歸沒跟進去,站在廊上琢磨着是不是要給雲鹿的房間加一層護陣。
單獨下護陣這事兒過于顯眼,在這座大能雲集的抱珠樓中反而會引人注意,班思卓這種水平的還好說,如果是今日那個騎鶴的老頭拿出真本事來,她也不能保證自己的陣無懈可擊,江夢歸思來想去,最終還是作罷。
回到房中,一打眼便看到窗口正中的檐上新挂了盞繪着紅梅的琉璃宮燈,迎着開門那陣風晃動着,隻要注入稍許靈力便會發出不同顔色的光芒。
待到正式拍賣時,便是通過點亮琉璃燈來層層加碼,宮燈向外伸出去一丈,唯有站在最中心的水台向四周看,才能将每盞燈盡收眼底,以供拍賣師及時報價。
青紗帳幔琉璃燈,這抱珠樓的每一處細節都雅緻得過了頭,顯得有些做作。
又翻看了一遍明日拍品的單子,江夢歸心想這頭一日可以先旁觀着,評估其他十六位參與者的實力,眼睛卻不由得落在其中一行字上。
【滅神針】
沒想到這東西還能現世,恐怕也是上古八門的遺産流落到此,滅神針細微難察卻可滅神魂,最适合自保和暗殺,預計拍賣之時又是一場腥風血雨了。
然而等這件備受矚目的靈器擺到台前開始喊價時,水台四周的琉璃燈卻罕見的沒有第一時間點亮。
主持拍賣會的是兩位面容一模一樣而雌雄莫辨的少年狐族,左邊的一隻着青衣配白玉,如蒹葭伊人,半垂着眼提着一柄銀錘站在鈴架前,右邊的一隻鮮衣如火,金钗耀目,開口如嚼過的薔薇般糜爛綿軟。
“下一件拍品,各位貴客請看~”
身後玉台上,三根漆黑的長針緩緩懸浮旋轉着,每一根都有成人手指的長度,細如絲雨,通體陰寒。
“上古修士鴻鹄子所煉制的滅神針,乃探秘使挖掘金鼎墟遺址所得,現存極少。祭出時可以無視任何空間障壁,直取敵人元神要害。無論是強大的妖獸,還是修為高深的修士,一旦被這滅神針所擊中,瞬間便會遭受重創,輕則修為大跌,重則魂飛魄散,永無輪回之機。”
狐眼掃過頭頂一盞盞搖曳的琉璃宮燈,含笑繼續道:“諸位想必都懂得這滅神針的價值,那麼鈴聲響後,開始競拍,起價十萬磲币。”
“叮——”,青狐揚手,鈴音回蕩間,四周宮燈卻意外地沒有一盞亮起。
半晌,四樓的某一間窗口才亮起一盞白光,紅狐揚聲:“金烏,十萬。”
又是一片沉寂,紅狐雖心中疑惑,卻也不能在言語中透露出一絲一毫的焦急,于是又細細補充:“金鼎墟隕落千年,其中的寶物已經幾乎被搜刮殆盡,我們島主得到後鑽研百年複刻而不得,可見當年鴻鹄子煉器之高超,如此靈寶,錯過可惜,諸位還請思量。”
這番話一出,倒是又星星亮起幾盞,價格慢慢擡到十五萬磲币,席間有人隔簾傳音:
“美人兒這話騙騙旁人也就算了,莫要連自己都騙了,你自己都說金鼎墟隕落千年,遺址早就被來來去去翻了個底朝天,怎麼就那麼巧一口氣得來三根完好無埙的滅神針,怕不是尋來了半破半損的原料後又修補的,還要框我們說是什麼鴻鹄子所煉。”
紅狐心中不悅,但還是壓下性子向賓客解釋:“您說笑了,我們抱珠樓一向信譽為先,萬不敢做欺瞞貴客的事情,這三株滅神針的的确确是由鴻鹄子印記的靈墟中尋到的,經由我們島主親自鑒定,法力不減當年。”
“噗——你們島主?你們島主說是,難道就能蓋棺定論了,一個遮遮掩掩臉面都不露的主人,在我這裡可沒什麼可信度。該不會是這擎元島沒錢了,趕着從我們這些外來客的腰包裡掏吧?那位金烏兄樂意做冤大頭,我可不信你們編的瞎話。”
既是信不過,又何必千裡迢迢地跑來這場拍賣會!紅狐心裡已然明了,定是有人提前放出了什麼傳言,叫人懷疑滅神針的真實性,趁機低價得手。現在該如何......紅狐煩躁地甩動着火焰般的尾巴,臉上保持着僵硬的微笑,直到聽到身後的青狐輕聲呼喚,轉頭看對方眉頭緊鎖地搖搖頭。
罷了,今日情形,島主想必已經知曉,且看後面吧。
于是又是三聲鈴響,滅神針歸于金烏燈的客人,今日暫且結束。
抱珠樓的拍賣上都以每間房窗外的宮燈圖案稱呼,所以一開始,大家并不知道這位拍下滅神針的究竟是何人,卻沒想到第二天,“金烏”便藏不住了。
隻是因為擦身而過時,聽旁人隐約道了一聲“晦氣”,喪郎君便反身撩到那人面前,眨眼間祭出一根駭人的黑針懸于對方命門,本就慘白的面容上陰氣湧動,叫人不寒而栗。
“這、你!原來是你拍下了滅神針!休要用這東西唬人,它、根本滅不了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