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使小姐,請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着我,您不為我感到高興嗎?我承認,這是一場潦草的繼任,沒能讓您一飽眼福,但您也看到了,莉娅尼娅已是強弩之末,希望她能夠堅持着等到莫塞王來接她的那一刻。”
江夢歸對此不做評判,隻是用平穩的語氣陳述:“一切都按照你的計劃實現了。”
“計劃?那是卑劣的行徑,我隻做該做的事,一切皆如我所願。”
蕾切爾将臉頰貼上棺木,這是她榮耀的鐵券。
“我生來得到賜福,我踐行王的教誨,我平等規訓那些愚蠢的教衆,我跋涉千裡尋找黃金的遺骨,但不論我作何努力,繼承的權利始終排在姑母之後......嫉妒?不,你誤會了,如果莉娅尼娅是一位清醒且明智的領導者,我當然會傾盡所有的輔佐,将她奉為君主、長輩和恩師,但可惜,她太平庸了,平庸又愚蠢,這樣的聖女無法帶領萬骨門脫離頹廢的現狀,更不奢望恢複往日的榮光。她享受權利,卻不承擔責任,我怎麼會允許她做這樣的美夢?”
所以将黃金骸骨帶回來後的第一件事,蕾切爾就當衆提出這具骸骨需要聖女日夜不休地進行淨化,并以淨化期間需要輕身淨體作為理由,沒有為莉娅尼娅提供任何食物。
這一切在教衆眼中,是多麼神聖又光榮的工作啊,莉娅尼娅無法拒絕,隻能在衆人期待的目光中主動走向囚籠。
“你想逼死她。”
“我沒想讓她死,我隻想讓她認清形勢,就像現在這樣。她是我的姑母,我怎麼舍得謀害骨肉至親。”蕾切爾笑得真誠,她的視線落在側室的小門上,那裡多了一把鎖。
“況且我知道,她更想讓我死。五年前她的兒子意外離世,她堅定的認為是因為我被魔鬼附了身,才将災禍帶給了她。那時候她還不是聖女,隻能将我囚禁起來,整整過了一年我才重獲自由,當我再見到莉娅尼娅的時候,她已經瞎了,依舊想殺我,卻因為殘疾不得不讓我協助她坐穩聖女的位置。”
“現在我隻是讓她體驗一遍我當年經曆過的事情罷了,放心,我和她不一樣,我不喜歡殺人。”
穹頂之下,少女舉起纖細的五指,将那枚專屬于莫塞王庭的寶戒套入中指。
她為自己加冕。
這場本該盛大嚴肅的交接儀式就這樣潦草結束,但蕾切爾對此并無不滿,她俯視着台下唯一的觀衆。
對上視線,江夢歸明知故問:“或許,我這時候該鼓個掌?”
“您随意,神使小姐。”蕾切爾把玩着戒指,聳了聳肩,“對于您來說,‘聖女’究竟是誰并不重要,不是嗎?隻要奉骨儀式成功,莉娅尼娅能給你的答案,我也能給你。”
将棺木歸位後,她轉身徑直推開大門。
紅紗覆面的少女向諸位信徒宣告自己得到了正統的權利,而台下,灰袍靜默叩拜,無人質疑。
聖女蕾切爾于高台上宣布:
聖女莉娅尼娅完美完成了她的最後一項工作,黃金的遺骨淨化完成,明日将由新任聖女舉行奉骨儀式,引渡莫塞王的靈魂在靈骨上複蘇,為信奉王的衆魂打開通向天界的永生之門!
信衆沸騰,奔走相告。
蕾切爾說得對,不論誰是聖女,江夢歸都無權幹涉,她隻需要“聖女”遵守約定。
回到住處,沒有瞧見秋妮的身影,牆的另一側喧嚣熱鬧,衆人都在談論新舊聖女更疊,以及奉骨儀式即将舉行的事情,秋妮對此一向關注,這時候應該也聽到消息參與到人們熱切的讨論中去了吧。
但直到第二天早上,秋妮也沒有現身,就連蕾切爾派來送禮服的高階侍女也搖頭說不曾見過,江夢歸隻得先前往儀式現場。
祭台已經布置完整,漆黑的棺木被高高吊起在半空中,蕾切爾換好了連夜趕制的聖女儀裙,莊重而優雅。
灰袍信衆匍匐于地,衷心祈求着典儀順利,等待他們憧憬的莫塞王從神聖的棺椁中複蘇,引領他們打開天門,永享極樂。
令人驚奇的是,這一次的奉骨儀式似乎真的可以實現這一夙願,因為随着聖女蕾切爾完成祭祀儀式的一瞬間,頭頂的棺材突然開始劇烈的震動,拉扯着四周的鐵鍊好像馬上要掙脫出來。
铛铛铛、铛铛铛。
棺材裡傳出聲響。
咚咚咚、咚咚咚。
信徒們瞪大了眼睛,伸長着脖頸,分不清是棺材在跳,還是自己的心髒在跳。
咚、咚、咚、咚、咚、咚、咚。
啪————
棺材裂開,一具屍體掉在人群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