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鎮定下來。
“二。”
動用最大的力量抗衡這股吸力,盡力保持一瞬間的靜止。
“一。”
手落,像斬開一根緊繃的弦。
斷。
慣性令秦川向後傾倒,用了幾步才穩下來,來不及調息,他擡起頭看到沾染了鮮血的龜甲變得更加新鮮光滑,好像下一刻就要有活生生的四肢和頭尾從裡面伸出來。
“它吸收了靈力,被激活了。”
“我知道,可惡,偏偏在這種時候......難道要讓舍應來......”江夢歸罕見地露出些許不安的情緒,如果實在無法封印,那就隻能交給舍應那個莽夫簡單粗暴的解決。
龜甲在手心中抗拒着不肯收斂,到底是怎麼回事,照理說這種本體早已消亡的殘片不會對靈力再有反應,從這塊龜甲拿到手中開始也從來沒有過這樣誇張的情況。
是那個邪修在自爆時對它産生了影響,還是什麼别的原因?
她的注意力完全聚焦在龜甲上,直到秦川發出提醒:
“前輩,注意腳下!”
在兩人均不曾關注的時間裡,藏匿在砂礫之下的符咒逐一亮起,自中心向四處高大的石柱蔓延,整個地下空間猶如一座倒懸的宮殿,在靈力的蔓延裡逐漸蘇醒。金色的靈紋順着石柱底部盤旋而上,直至頂點,四方的力量才好像得到了真正的解放,它們彼此相連,與地面的紋路合二為一。
龜甲掙脫了江夢歸的束縛,懸停在石柱中央的半空,而後就像被緩緩引導着向下方沉去,就連已經崩潰失神的蕾切爾也被這神奇的指引所吸引,看着它慢慢埋入沙土之中。
誰都不知道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江夢歸用最後的力氣退到一個安全的位置,秦川将她護在身後,提起着十二分的精神預備。
前輩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秦川,現在就走,讓舍應掩護你回太蒼山。”
秦川沒有動,也沒有回頭。
“一起走。”
“那塊龜甲對這塊地下的陣法有反應,又沾上了我的血,今天這樣大的動靜瞞不過九重天,我的蹤迹遲早會被查到。”
沉入地底的龜甲如鑰匙一般,打開了某些不可輕易觸碰的秘密,石柱震顫和鳴,節奏越來越清晰,猶如古老的咒語終于解封。
“回去有太蒼山護山大陣的保護,一定不會有事的。”
身後人沉默了一瞬,秦川能隐約感受到前輩深深的鼻息,潮濕而溫熱的撫在脖頸上。
“不會再有護山大陣了,秦川,這兩千年來維系太蒼山守護之責的人,一直都是我。”江夢歸不得不道出事實,用最耐心的語氣勸誡,“我不能再與太蒼山有任何牽連,你也要回去找到新的守山之法。”
石柱震蕩碎裂,落下稀碎的砂石,剝下外殼後,縫隙裡露出不同尋常的第二重肌理。
“來不及了,現在就走。”
體内隐隐共鳴的血脈告訴她,此處究竟埋藏着何種隐秘,在真相揭開之時,一定有人會再次遭遇不幸。
那種未知的,不知何時就會被奪走重要之物的恐懼逐漸蘇醒,即便是藏起了再多的記憶,身體也依舊誠實複現了同頻的顫抖。
有一個将背影留給自己的人,好像再也沒有回來,就像現在這樣。
江夢歸聽到了一聲輕笑,她覺得這大約是耗盡靈力的副作用,總之印象中的老實秦川從不會發出這樣的笑聲。
“前輩,我已經不需要聽從你了,舍應前輩答應不再追究我的責任,我也就不再需要您的保護,所以我不會走。”
古老的石壁龜裂剝落,滾滾煙塵舔舐過最後的封印,四方通天巨柱才顯露出他們原本的模樣。
“我自己選擇站在這裡,是因為我想站在你的面前,不論即将面對的是什麼隐秘的,可怖的,令衆神都諱莫如深的真相,它對于我來說唯一的意義就是:讓我成為和前輩共同承擔這些命運的人,這就足夠了。”
藏在石柱之中的,是四根巨大無比的腿骨,而在它們中間能看出龜類殘留的骨骼。
萬骨門的黃沙之下所封印的,是一隻倒翻過來的,靈龜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