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敲門聲吵醒了厲晚瀾。打開門便看見遲霁身上挂了彩,心中一驚,“你和别人打架了?有被拍到嗎?”
遲霁搖搖頭,“晚瀾姐,我有事要回家一趟,商堇麻煩你照顧幾天。”
“好。要讓公司知道嗎?”厲晚瀾見他身後跟着的保镖,覺得此事不簡單。
“不要讓外界知道。”遲霁彎下腰,撫摸着妹妹的頭,繼續說道,“好好聽姐姐的話,我馬上回來。”
“嗯嗯。”
安頓好一切,遲霁跟着他們回到了莊園。邁克爾留在中國繼續打理生意。
再次踏足這個承載了他許多噩夢的地方,遲霁心裡始終戒備。
周遭沒有綠意盎然的春色,陰沉壓抑的天空讓許多植被黯淡無光,雨滴打散花瓣,池塘的泥沙也被翻了上來。
傭人沒有給他休整的時間,直接将他帶到埃斯特病床前。
房間内許多叔伯兄弟掩面拭淚。遲霁一進門,他們的情深義重被打破,露出貪婪得意之色。
他們的竊竊私語落到遲霁耳邊,他們現在巴不得埃斯特早點死。
埃斯特打起精神,護工将他病床搖起,屏退衆人,隻留下遲霁。
“小遲……”瘦骨嶙峋的手上插滿針管,一點點靠近遲霁的手腕,遲霁把手放到腿側,躲開了。
“讓我過來幹嘛?”遲霁不稀罕這出父子情深的戲碼,從進病房前掃了他一眼,就再沒把眼神留給他。
“我……你先去休息吧。”埃斯特注意到了他眼下的烏青,沒再多說什麼。
起身将要離開,他卻道:“書房的保險櫃,有你母親給你留下的東西,密碼是……1121。”
遲霁沒有第一時間去書房,而是找到了自己的房間,給電量耗盡的手機續命,順便洗個澡。
一路舟車勞頓,飛機上也睡不着,一閉眼,不是同輩小孩把他往水池裡按的場景,就是他們用石頭砸他的畫面,他的薩摩耶也是在保護他的過程中被殺害。
把臉上順流而下的水流往上掀,發絲被捋得緊貼頭皮,嘴角被泡沫沖刷,帶來絲絲痛意。
洗完澡出來,桌子上多出了一份餐食和藥酒,遲霁輕車熟路地把櫃子裡的藥箱拿出,上完藥去拿手機。
剛解鎖,遲霁強穩住的心态崩盤。
“草。”手機被他砸到床上,頂部顯示無信号無網絡。這意味着他不能知道妹妹的近況,也沒有辦法聯系到裴時序。
他跑遍莊園每個角落,試圖尋找了一絲信号,最終無果,隻能脫力地躺在床上。
翻着相冊裡兩人的合照。身上這件衣服是裴時序的,收拾的時候拿錯了,還好收錯了一件。
這個味道能安撫他煩躁不安的心。
天光乍亮時,他才得以淺淺入眠。此時,國内還沉浸在淩晨的靜谧中,裴時序在辦公室,如同機械一般處理了諸多文件。
整棟大樓隻有一層亮着,裴時序不想回家。不論是哪個家,都有遲霁生活過的痕迹。
自從遲霁離開這間辦公室開始算起,他們已經二十個小時沒聯系了……
裴時序想發信息問他去了哪,多久回來。
在輸入框裡反複措辭,最終沒能發出去。他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先低頭,還是像之前那樣,等遲霁先來哄他。
他仰頭靠在軟椅上,複盤這一年兩人的吵吵鬧鬧。
三天一吃醋,五天一小吵,一月一大吵。遲霁說得最多的一句話,我們先冷靜一下吧。
每次他一說,裴時序就更生氣了。他覺得,吵架也是談戀愛的一部分,是兩人互相磨合的一個過程,可遲霁每次都想回避他們之間存在的問題。
吵歸吵,鬧歸鬧,誰都沒有提過分手,也都放不下對方。
裴時序會看準時機給台階,遲霁會馬不停蹄地哄他。
這會兒裴時序心裡又在較勁,如果他快點來哄我,我就不生氣了。他現在也在生氣吧……我要不要先道個歉?
等待的時間總是很漫長,它像鏽了的鐘表,要費好大力才能轉動一格。
最開始,裴時序還堅信兩人之間沒有結束。直到遲霁離開的第三天,裴時序發去信息。
沒回。
同天,遲霁微博更新了一段音頻。
是一段demo。
這段音頻裴時序很熟悉,就是遲霁不久前給他發的那段。但比發給他的更長一些,有了一兩句歌詞。
不是說寫完了第一個給我聽嗎?不是說寫給我的嗎?為什麼不先發給我……
裴時序的視線逐漸模糊,豆大的淚珠砸到屏幕上,評論區被水漬點開。
不看還好,一看更委屈了。
遲霁還在和前幾條熱評互動。
接連幾天,裴時序都沒有收到他的信息。起初裴時序想去找他,可一想到他都能發微博,卻不願意回微信,心中五味雜陳。
他越來越覺得,兩人之間的感情消耗殆盡。一切都将成為鏡花水月。
抱着最後一絲希望,撥通了号碼。
“嘟——嘟——嘟。”每一次停頓都緊扣心弦。
機械女聲打破了最後的期待。手蓋住雙眼,對着空氣小聲抱怨:“遲霁你一點都不好……”
遲霁現在處境确實算不上多好。偌大的莊園,找不到一個有信号的地方。
傭人和保安都是聾啞人,遲霁打聽不到一點有用的信息。家族裡的人也都不待見他,更别說幫他了。
夜裡,遲霁汗津津地醒來,上弦月挂在窗外。他們已經半個月沒聯系了。
側頭輕嗅,裴時序的衣服就在枕頭邊,上面的味道越來越薄弱,思念卻愈演愈烈。
想念化身愛欲将遲霁包裹,不同于性·欲,它無法排解,需要的是愛人的擁抱和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