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院内燈光熄滅,舞台上的帷幕拉開,一束光打在遲霁身上,他身側有一排排畫框經過,正前方有一幅畫,精美的畫框中空無一物,他正伸手去觸碰,突然燈光熄滅……
一段交談聲響起。
“葉莊生是個畫家嗎?天才畫家?”
“天才畫家都有點精神疾病呢。”
“可他未必是天才。”
霎時間,一陣強光襲來,舞台的全貌被展現出來。畫廊上人流攢動,牆上挂滿了葉莊生的畫作,從寫實到抽象,畫風跨度大到不像一人所作。
走廊盡頭的畫框慢慢靠近,一畫框中景象被揭示,是葉莊生,畫中人蓦然睜眼,他道:“看啊,他們在欣賞我的畫,我成為他們口中的上流人。可這些是真實的嗎?他們稱贊的是我嗎?還是……我們?”
一隻藍色蝴蝶落在畫框的金屬層上,燈光暗了下去,畫中人走了出來,畫面變成一扇鐵門。
葉莊生一改方才的唯唯諾諾,從畫框内走出,機械又冰冷地道:“我們是一體的,葉莊生,我們是完美的,完美需要秩序,把一切交給我,我帶你走向真實。”
“去你媽的秩序!”一紙畫筆砸來,燈光閃爍,葉莊生變成一個全息影像,一動不動。
畫框上的藍蝴蝶變成了紅色。
不知從哪跑來一個滿身顔料的葉莊生,那人道:“藝術就是混亂的,真實就是混亂!你看到你壓抑憤怒了嗎?這些才是真實!”
霓虹燈忽明忽暗,場館内傳來飓風聲,那一隻蝴蝶變成了五彩斑斓。
在場的葉莊生都變成了全息影像,一個套着碎花裙,下半身依舊穿着牛仔褲的葉莊生走出,他高歌自由,渴望離開:“我的自由從不在我手中,我想要離開!我不願成為一個商品!哪怕是從一瞬間,讓風吹過我耳邊,這才是真實……”
黑暗再次蒙住雙眼,第一幕結束,台下衆人的思緒都被話劇牽引,他們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是可以大口呼吸的。遲霁一個人分飾三角,吊足了觀衆胃口。
第二幕,場景轉換到公園,葉莊生坐在長椅上,翻看素描本,食指和拇指框出一個畫布,他試着捕捉周圍的景色和人物。
葉莊生:“陽光灑在每個人臉上,我卻感受不到一絲暖意。線條,色彩接連出現在畫紙上,他們想表達的是什麼?”
莊生1的影像出現,他的聲音響起,機械又木讷:“注意細節,莊生,每個人臉上都有着故事,觀察是客觀的,捕捉最真實的畫面,真實、客觀才能締造完美。”
正當葉莊生準備聽從時,莊生2的影像蹦了出來,聲音急切又生氣:“客觀?完美?這個世界爛透了,根本就沒有什麼客觀的真實!你看啊,他們把垃圾扔進湖裡,把煙蒂扔向草坪,這才是真實的世界,你阻止不了!他們隻會把你當成瘋子!!你的畫面應該宣洩你的痛苦,你的無能!”
葉莊生握着畫筆的手開始癫狂,色彩在畫紙上起舞,他把頭埋進本子裡,佝偻的身軀顫抖着。
“停下!!停下!!”尖銳的聲音劃過,一陣耳鳴襲來,帶着噪點的聲音模糊不清,“并不喜歡畫畫,放下畫筆。你應該去尋找屬于你的真實,你的夢想。我的朋友,你不該妥協,要自由,不要困在這一方白紙上,這是你的牢籠!”
葉莊生猛地擡頭,臉上表情扭曲起來,他将畫質撕碎逃離了,身後的影像傳來怒吼。
“天呐!你都幹了什麼!”
“你毀了我們的心血!”
他又折返回來,病态地拼湊素描本。沒一會兒又開始撕,三個人格争奪着身體的控制權,他不得不重複撕毀,拼湊的動作。
詭谲的音樂奏起,他停下了來,一個光圈打在他身邊,光圈站着一個戴帽子,穿着白大褂的人,帽子的陰影将五官藏匿,葉莊生看不清他。
那人牽起他的手,一個一個單詞從口中蹦出,融合進背景音樂中,用笨拙的舞姿帶動葉莊生。
帽子陌生人:“我的朋友,我想你需要幫助。”
葉莊生:“你是誰?為什麼要幫我?”
醫生:“我是醫生啊,你是我的病人,我自然要幫助你。”
葉莊生:“我……我生病了嗎?我沒有病!!!沒有!”
醫生:“莊生,我知道這很難,可這就是事實。你總能聽見他們說話,對嗎?你的每一個人格都是你的一部分,他們都是特别的個體,讓我們一起找到這個平衡,讓他們永遠聽從你。”
葉莊生誠惶誠恐:“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
第二幕在葉莊生的迷茫和彷徨中結束。第三幕,場景來到診療室,牆上挂着心理學的海報和證書,還有錦旗,書桌上擺滿了相關的書籍以及皺巴巴的病例。
葉莊生坐在沙發上,醫生給他倒了杯水。
醫生:“現在閉上眼,想要了解他們,就要知道他們為什麼會出現。相信我莊生,把他們送回去,就不會再有人來幹擾你了。”
葉莊生閉上眼,場上隻剩下兩束光圈。
母親占據了其中一個,她也是一名畫家,她對着光圈外的葉莊生道:“孩子,你是個天才畫家,你将繼承我的全部繪畫基因!”
她拿着戒尺,狠狠敲打畫架,“細節完美,拿起你的畫筆!不要停下,為什麼連直線的畫不好,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孩子!!”
她繞着兒子走,朝他步步緊逼,在說到最後一句時,把葉莊生逼入光圈内,按住他的肩膀,讓他座到畫架前。
莊生1拿起畫筆,嘴裡念念有詞:“要完美要真實有秩序,完美真實秩序……”
背景音變調,母親頭頂上的光圈發生偏移,落到了一名老師身上。
老師走近看畫,嘴裡哀歎:“畫确實是好畫,但缺了靈魂沒有情緒,一闆一眼,庸才啊庸才……”
莊生2将大塊顔料塗抹,色彩叫嚣着他壓抑的痛苦,“庸才?不,不是這樣的!!情緒?我的情緒死光了,我隻剩下憤怒!!”
老師再次看到畫作時,一改往日的哀歎,他激動地誇贊,仿佛世界上最好的詞都可以用來形容這幅畫。
燈光再次偏移,管弦樂訴說哀怨,這次光圈落在了母親和父親身上。母親跪坐在地上掩面抽泣,父親的咒罵聲仍在繼續,周圍是散落的畫具。
“畫什麼!别畫了!家裡連吃飯的錢都沒有了,還要畫,當初就不該娶你,你除了給家裡生個男孩還做什麼!”父親創業再次失敗,把怒火發洩到母親身上。
小莊生攔住了他即将踹到母親身上的腳,那時候的他十五歲:“你不許打媽媽!”
男人并沒有因此住手,而是一掌扇了過去,怒罵道:“你滾開!你們母子倆一樣廢物,拿着個破畫筆有什麼用!錢也不賺!沒用的東西,當初就不該讓給學藝術專業,你要是個律師,是個社會精英!我就不會被兄弟們嘲笑了!我居然會生出你這麼一個廢物。”
葉莊生反駁道:“是啊,老鼠的兒子會打洞。我是廢物,因為你也是個一事無成的廢物!我本來就不想畫畫,你當初也逼着我去學,現在沒錢了,又要怪我學畫畫,可笑!”
“你怎麼和大人說話的!!看看你教的好兒子!”
一個耳光,毫無預兆,火辣辣地落了下來,但葉莊生并沒有感受到刺痛,母親擋在了他前面。
父親見狀抽出皮帶,揚起,落下,重重抽在母子身上,直到他心中怒火平息。
母親抱着他,抽泣聲不絕于耳,她抹去了孩子身上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