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生3:“媽媽，我們離開吧。你和他離婚，我們一起去開始新的生活。”

婦人搖搖頭，滿眼絕望：“我離不開的，他不會讓我離開的。孩子，你聽我說孩子，他畢竟是你父親，你不要恨他，也不要對他不管不顧。”

莊生3掙脫母親的懷抱，他質問:“為什麼？為什麼我們不能一起逃出去？難道一輩子要活在泥潭中嗎？我不要變成這樣！你難道就不想要自由嗎？”

“可是我走不了！莊生，媽媽走不了，隻要我們還是夫妻關系，我就走不了！他隻用去警察局報案說，我的妻子失蹤了，警方就會不留餘力地幫助他找到我！！莊生，我自由不了……”

我自由不了，這幾個字仿佛扭曲了一般，鑽進葉莊生耳朵裡。

一陣耳鳴襲來，尖銳的鳴聲震得人腦袋發蒙，醫生的聲音再次響起：“你的感受同為他的感受，讓我和他們對話吧，我會理解他們的。”

“真的嗎？”

“相信我，朋友。每一個人格都有屬于自己的房間，打開這些門，讓他們回到屬于自己的房間内。”

音樂生激昂，仿佛帶着希望降臨。

燈光再次熄滅，台上出現了四扇門，醫生站在第一扇門旁，莊生1的全息影像出現，他道：“我努力成為母親口中的天才畫家，掌握好完美的畫面秩序。可惜……我做不到。”

“我了解你對完美的追求和母親對你的期望，這些隻會不斷壓抑你，試着去放寬對自己的要求，回到屬于你的房間吧，你會找到你想要的秩序。”

他半信半疑地聽從指令，第一扇門被鎖上，接着是第二扇門，醫生冷下臉，前一秒的溫和好似從未出現。

莊生2的影像不斷移動：“少用這話術來騙我！别以為我不知道你是誰！我是打破了所有規則的天才！而你們，永遠平庸！”

“你即是他。你不願意接受的是你自己的平庸，你把情緒破罐子破摔，把所有壓抑的情緒全部宣洩。不想被規則秩序束縛，是你在害怕，你害怕變成芸芸衆生！”醫生将他抓住，推入房間，反手鎖上門。

莊生3見他在靠近，想逃，但被抓了回來，他哭喊着：“我不要進去！我不要成為被鎖住的那一個！我要去實現我的價值，我要自由！”

“你沒有自由！你的價值就是乖乖聽話！進去吧！”

三扇門通通被鎖上。葉莊生走了出來，不過他并沒有實體，身上的像素不停晃動，疑問道：“他們都消失了？為什麼我會變成這樣？”

醫生很平靜，他将葉莊生推到房門前道：“是的，都消失了。你隻是太累了，進去休息一晚就好。”

“醫生，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醫生的帽沿上停着一隻黑色蝴蝶，他摘下帽子，輕快道：“我叫葉曉夢。”

葉莊生的影像閃爍，他呼吸一滞，瞪大雙眼，來不及反應，第四扇門被合上，一切回歸寂靜。

醫生轉身，丢掉了帽子，一張與葉莊生别無二緻的臉暴露在聚光燈下。

他張開雙臂，像是等待誰的擁抱，下巴微微擡起，語氣緩慢，從容不迫：“殺死真實，虛假取而代之。”

帶噪點的聲音響起，後面的大屏幕上出現類似跑馬燈的畫面，是葉莊生的第一視角，像素模糊不清，因為這些都是葉莊生極力想要忘記的。

父親的臉出現：“我的孩子是個醫生！跨專業考的心理咨詢師！對，心理醫生！”

他的兄弟稱贊道：“老兄弟真是教子有方啊！！”

畫面一轉，是一個黑作坊，老闆拿一包黑袋子，道：“證書，海報，錦旗一共900，隻收現金。”

葉莊生的聲音響起：“哦，哦，好的……不要，不要讓别人知道。”

光束籠罩住葉曉夢，詭異刺耳的小提琴音響起，他自豪道：“您看啊，父親！我成為了社會精英！我完成了你的期望！”

第一扇門内傳來吼聲：“母親的期望難道不重要嗎？！她為你付出了多少心血！”

說着第一扇門被大力推開，葉莊生給了自己一拳，指着空氣罵道：“你這個畜生！”

第二扇門相繼被砸開，葉莊生把自己摔倒地上，掐住自己的脖子：“你這個……咳咳自私自利的家夥！和老爹一樣！我是，咳咳咳，我是……天才！你tm……憑什麼……關我！”

窒息感迫使他放手，正大口汲取氧氣，左手又是一拳打在自己臉上。

他就這樣自己和自己打架，轉動走位，不停地指着空氣罵。

第三扇門沒有絲毫動靜，門外的一個人用三個人的意志在打架。

半晌，燈光再次劇烈閃爍，電流聲滋滋作響，似乎下一秒就要爆炸，伴随着警鳴聲，門外的三個人格都變成了全息影像，身上的像素點在瘋狂閃動。

“怎麼回事！！”

“是你搞的鬼？葉曉夢你說話！”

“為什麼會樣？為什麼！！”葉曉夢指着第三扇門，“是他是他！！”

三号門打開，空無一人，隻留有一片殘垣斷壁，牆壁破碎，連通了兩個房間。

莊生3的聲音從第四扇門裡傳出：“你們真的熱愛嗎？熱愛藝術？熱愛醫學？别說笑了，從來沒有人在乎過我們的意願。

去你大爺的父母的期望！我想要自由！哪怕這條自由之路隻是一個牢籠通向另一個牢籠的道路！哪怕隻有一瞬間，我是自由的，真正屬于我自己的……”

葉莊生站在了窗台上，面向屋内，這樣下墜時，他最後一眼看到的就是天空，第三人格沒有和他争奪身體的主導權。

“如果我注定無法成為我自己，那麼你們都别想成為我。

沒有真實，虛假不複存在。”

“滴滴滴滴……滴————”

呼吸機的聲音練成一條線。

“通知家屬吧，患者……自殺了。”

在一陣哭嚎中兩名護工的交談聲悄悄冒出。

“他之前在外假冒心理醫生，間接導緻一名青少年自殺未遂，被家長發現之後舉報，他家裡人覺得丢臉就把他送進療養院了。”

“哦哦，我知道他。我之前給他送過藥。沒事兒就喜歡偷穿醫生的白大褂，畫的畫也被自己全部撕碎，然後又自己拼起來。”

“哎，他把藥全部藏起來，昨晚一次性全部吃了，早班護工發現的時候，人已經窒息了……”

葉莊生臨死前看到的，依舊是籠罩在頭頂的天花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