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甯仿佛被所有人忽視,沒人向他投來目光,說完不見外地跟沈清并肩站在一起。
字面意義上的并肩,嚴格來說算斜靠。
謝甯幸災樂禍:“啧,要殺狗啦!”
沈清瞥了他一眼。
四周空曠,這懶鬼的确沒地方可挂。
之前謝甯大多數情況下是個小球形态,最多長了觸角一樣的手腳,任他是坐在肩上還是扒口袋,沈清隻當養了隻妖寵,随他折騰。
現在……沈清實在是很難忽略這個人形的家夥,還是個比他還高一點兒的俊美男人。
沈清從來沒有跟人這麼親密地貼在一起,怎麼都覺着怪異,但謝甯絲毫不覺,跟塊狗皮膏藥似的,沈清忍了忍,好歹沒把人推開。
幸好妖靈沒有溫度和重量,他勉強忽略謝甯的存在感,移開眼神去看石闆。
黑狗被綁成了一個“大”字,它腹部的毛被剃了,露出肉粉色的肚皮,肚皮上有一道褪了色的符文,有些地方已經蹭掉了。
阿東跪在石闆上,蘸着手裡的朱砂沿着那道缺損的符文描畫。
黑狗看見沈清走過來,低聲嗚嗚地搖了搖尾巴。
“有您陪着,它倒是乖巧安靜許多。”阿東對沈清說,“以往您都是帶來就走,它掙紮得可厲害了。”
沈清:“妖化很痛?”
這個問題似乎在阿東的解答範圍之外,他隻顧埋頭描符文,沒回沈清的話。
倒是謝甯倚靠的角度越來越大,最後跟扒在沈清肩膀上一樣。他頭側的長發輕輕地搭在沈清肩上又垂到胸前,有幾縷碰到了他頸側的皮膚,微微有點癢。
沈清微微蹙眉,聽見謝甯的聲音像貼着耳朵發出來似的。
“不知道啊,”謝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應該?”
沈清根本不是問的謝甯,也沒想他會回答,他這一接話,反倒給沈清驗證了一個信息。
謝甯十有八|九是【S+】級以上的妖物。
無論環境再怎麼妖氣充沛,術師再如何靈術高深,異化出來的二類妖物最多也就是【A+】級,想往上是不可能的。
從【S+】級開始,都是由【創世】帶來的新生妖物。
珍貴,稀有。
研究價值很高。
謝甯軟趴趴地靠在沈清身上,忽然有種被凝視的感覺,像被獵人盯住的獵物。
謝甯心裡冒出這個念頭的時候,電光火石間升起了一絲殺意。
誰膽大包天敢把他當獵物?
于是謝某人一轉頭:“……幹嘛這樣看我?”
“站直。”沈清若無其事地收回眼神,重新看向石闆,“你很擠。”
謝甯不情不願地直起身:“……哦。”
仆人們在圓形石闆周圍挂上了連着木牌的繩結,接着粘上一張張符文,阿東提着裝妖靈的布袋在石闆邊候着。
石闆上隻留下了被束縛住四肢的黑狗,它肚皮上的符文早已描畫完畢,它執着地盯着這邊,黑亮的眼珠裡映着燈光和沈清朦胧的身影。
“我以為你不會把狗交出去,”謝甯悄聲說,“小可憐見的,那麼喜歡你。”說完他作出一副受驚的表情,“難道沈老師心理變态,愛看人被虐?”
沈清懶得搭理他。
他隻是覺得哪裡不對。
這個妖瘴無疑是黑狗的意識留存,可作為“主人”,為什麼他能感受到黑狗的情緒?
阿東站在石闆外圈,神色漠然地将布袋中的妖靈一個個投入陣法之中。
片刻後,石闆上陣法開始運轉,靈氣從朱砂符文上通過,連成一圈圈鮮紅色的紋路,接着,如同被黑水浸透,無數條妖氣凝成的黑絲從石闆的溝槽中逸出,黑蛇一般從四面八方彎曲盤繞,向石闆中心的黑狗襲去。
黑狗吃痛,發出持續不斷地低聲哀嚎,肚皮上的符文紅光大盛,成了妖氣的入口,越來越濃厚的妖氣将它包裹成一個黑色的繭,漸漸地淹沒在法陣之中看不見了。
此時黑狗的情緒卻十分平靜,甚至隐隐有一股呼之欲出的喜悅。
喜悅。
沈清确定這情緒不來源于自己。他又不是真是謝甯嘴裡的變态。
大團的妖氣中依然能聽見黑狗的嗚咽。沈清皺了皺眉,明明黑狗都那麼痛苦了,它到底還在開心什麼?
思索間,阿東端着一個木盤走了過來:“爺。”
木盤上放着一個帶蓋的深底瓷碗,還有一把刀柄上嵌了玉石的鋒利匕首。
“時辰到了,”阿東低着頭,把木盤舉高了些,“您該用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