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玉山頭痛欲裂,“釘釘”的金屬碰撞聲背景音似的響,尖銳刺耳,響得人抓心撓肺。
他倒趴在地面上,雙手抽搐着去堵自己的耳朵,試圖把那聲音隔絕在腦子外邊。
四周的血氣越來越重,直往他鼻腔裡鑽,和着他吐出的膿血,分不清是自己還是别的什麼東西發出的刺鼻氣味。
巫玉山快要被沖得窒息了。
他咬牙緊閉雙眼試圖緩解這種恐怖的瀕死感,突然,巫玉山感覺有光晃了一下他的眼睛。
他費力地睜開眼——
幾米開外的地方,有一束光從頂上的黑暗中打了下來,錐形的光落在地上形成一個圓圓的光斑。
光斑中放了一把獨座的雕花躺椅,一個錦衣華服的男人坐靠在上面。光打得有點偏,隻照到了男人半個脖子往下,看不見臉。
他一隻手握着一方素白的帕子,伸入黑暗中捂着嘴悶咳,另一隻手的兩指夾着一把精緻的小匕首,擱在扶手上随意地垂着。
不知道是光還是病體的原因,男人露出來的皮膚泛着一種死白,像冷櫃裡凍了三天的屍體,青黑色的血管脈絡跟着他的呼吸起伏,尤為瘆人。
周圍一片漆黑,除了這個男人再也沒有别的人物存在。
咳嗽聲清晰入耳,有那麼一瞬間,巫玉山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難道他是被上頭坑了,這根本不是一個【B+】妖獸的妖瘴?
真正的妖靈是面前這個咳嗽不止的男人?!
經不得細想,他的頭要爆炸了一樣。
下一秒,巫玉山就看見一隻狗走進了光圈,走到那個男人的椅榻下面。
那狗有個半人高,通身漆黑,跟黑暗融為一體,如果不是它主動進了光圈,找瞎了眼睛都沒法發現它的存在。
來了……它來了……
這些都是這條狗的意識,是了,它踩到了封印陣法!隻要堅持過這一會兒,等待時機,他一定能……
巫玉山的口鼻都洇出了烏血,一種難以言喻的巨大壓迫感猶如泰山壓頂,他的腦子沒辦法繼續把剩下的計劃想完,意識開始變得模糊起來。
隻感覺一道銀光閃過,巫玉山恍惚間看見男人拎着匕首走下獨座,一步一步地朝黑狗走去。
他再也支撐不住,失去了意識。
——
沈清找到通道的時候,裡面已經沒有人了。看來謝甯的任務完成得不錯,對方被劇烈波動的意識碎片吸了進去。
離通道不到兩米的地面上有個暗紅色的法陣,法陣一小半顔色淺淡,仿佛被人踩過一腳,沾走了部分朱砂。
沈清從袖口抽出一張符紙,快速疊成了一隻半個巴掌大小的紙鳥,他點了一下紙鳥的腦袋和翅膀,然後手指一擡,紙鳥便朝他來的方向飛了回去。
看到它平穩地轉過了彎,沈清擡腳踩上了地面上的法陣。
黑暗如同墨汁一般潑滿他的視野。沈清閉上眼适應了一會,再睜開面前是一個十分眼熟的場景——二樓的屠宰間。
各種刀具懸挂在牆上,妖氣的波動攪得它們搖晃間相互碰撞,叮當亂響,房間中部擺放着宰殺妖獸的木架和案闆,新鮮或腐敗的妖獸屍首被随意地堆在各處。
一個高大纖瘦的男人側對着沈清站在案闆前,手裡握着一柄匕首。
那匕首他之前在阿東呈上來的木盤上見過。
原以為是用來加深小臂上的“皮肉符文”,沈清眼神落到不遠處蹲坐的黑狗身上,現在看來恐怕不止如此。
這一人一狗好像對他的到來渾然不覺,連看都沒朝他看一眼。
沈清略微思索,剛想走近,擡腳卻踢到一個什麼東西,他低頭一看,地面上悄無聲息地躺了一個人。
這人大概四十來歲,滿臉血地蜷縮在地上,他似乎暈得不太安穩,腦門上青筋繃起,皮下出現了出血症狀。
他上衣的口袋裡散落了幾個靈器和一小疊黃表紙,靈器屬中上等,能使用的術師水平不差,不至于連個【B+】級别的妖瘴都搞不定,還把自己弄得這麼狼狽。
為什麼?沈清擡頭看着面前的場景微微皺眉。
地上的馭獸師還在承受周遭妖氣不時的侵襲,偶爾因為妖氣入體而劇烈抽動。
沈清不再多看他一眼,從他腦袋旁邊繞了過去。
一人一狗還在對視。
沈清走出去幾步忽然發現了不對勁,他和對面始終保持十來米的距離,就如同沙漠中的海市蜃樓,無論他怎麼走都無法縮短。
這個意識碎片好像拒絕外人進入,隻容許觀看,不準插手。
沈清停下了腳步。
同時,那個男人忽然動了,小匕首在他手中轉了幾個刀花,然後他握住了刀柄,尖刃朝前,慢慢蹲了下來。
這一蹲,沈清看到了他的臉。
那是一個面色蒼白到毫無血色的男人,臉上病恹恹的,顯得身體羸弱不堪。
但沈清知道,這種人越是虛弱,往往藏着極大的爆發力,就算不使用靈術,他用那把匕首眨眼間捅死面前那隻黑狗完全不成問題。
“過來。”
男人輕聲咳了一下,空着的那隻手沖黑狗招了招,他的聲音很柔和,聽起來像一個溫柔的主人。
毫無意外,黑狗聽見他的指令立即起身,搖着尾巴小跑到男人面前。
黑狗隻道是尋常喚它,黑亮亮的眼睛望着男人,它絲毫沒有防備地蹲坐在他面前,一人一狗差不多平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