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爾。”賀旗面色凝重,仿佛對秋恬的難過感同身受,拍拍他的背,對周書聞說:
“他養的第一隻機械狗寵物,陪伴他度過了難忘的童年時光,隻可惜……已經與世長辭176個可愛星年了。”
周書聞:“……”
周書聞足足呆滞了好幾秒,然後冷靜地覺得這個世界瘋了。
賀旗招招手,讓助理帶秋恬去洗臉,自己則把看上去五雷轟頂周書聞叫到一邊說話。
“到底怎麼回事,你們聊什麼了?”周書聞等不及問。
秋恬特意交代過,兩人的談話不用瞞着周書聞,賀旗想了想,也就無所謂:“該說的不該說的他都告訴我了,從誕生到現在,整整快兩百個生命周期,事無巨細,内容确實很多。”
周書聞一臉見了鬼的表情,來不及注意賀旗已經被潛移默化的語言習慣,皺着眉說:“他怎麼什麼都告訴你。”
“專業的人幹專業的事很難理解嗎?”賀旗用看傻逼的眼神:“他不跟我說難道跟你說?”
“為什麼不能是我?”
賀旗荒唐一笑:“就你這死直男樣,人家為什麼要跟你說。”
周書聞理直氣壯:“你不是直男?”
“……”
賀旗喉頭一哽。
有時候周書聞抓重點的角度真的很刁鑽。
他深吸一口氣,指着自己:“有沒有可能,直男也分暖男,”再指向周書聞:“和傻逼呢?”
“——比如你這種養一屋子人工智障的傻X。”
周書聞反唇相譏:“比隻會耍嘴皮子的神棍強。”
賀旗還要反駁,周書聞直接打斷:“行了,在你看來秋恬到底怎麼回事。”
“在我看來?”賀旗哼了一聲:“在我看來,他多半是個天才。”
周書聞眉梢一挑。
“你知道他描述的那個世界有多宏大嗎?”賀旗說:“偉大,浩渺,震撼人心,同時還極其詳盡和真實,就好像他真的在那種地方待了很長很長的日子。”
“從前我有個病人自創了一套宗教,理論完善蠱惑人心,收了不下幾萬名忠實的教徒,但都不如秋恬的宇宙論那麼驚豔。”
賀旗感歎:“你能明白這種強烈到讓人汗毛倒豎的真實感嗎?”
“……”
周書聞不明白,秋恬又沒有這麼詳細跟他講過。
“所以你信了?”他問。
“沒有。”賀旗遺憾笑笑,“我是專業醫生。”
周書聞扯了扯嘴角。
“你呢,”賀旗反問:“你信嗎?”
“當然不。”周書聞斬釘截鐵。
賀旗卻意味深長地笑了。
這話既是真的也是假的。
周書聞這人吧,很奇怪,很矛盾。
讀書的時候他是老師最喜歡的理科生,有聰明的頭腦和冷靜的計算力;工作後他也是最天才的外科醫生,精密的手術刀在他手裡,就像是任由他操控的柔軟的水流。
但同時他又熱愛一切神秘的,浪漫的,天馬行空的東西,比如小時候音樂老師手裡的那架手風琴;又比如從前農村裡那些一片連着一片的,比海面還要一望無際的麥田。
他的天賦和他熱愛兩相徑庭,以至于他本人也一個極其複雜的矛盾體。
他說他不相信秋恬,是真的。
因為他的理智,他的認知,都明明白白告訴他,世間不允許發生這種荒誕的事情。
但打從内心深處,他其實渴望,甚至期盼着去相信。
相信在宇宙的另一端,在從未被人類探索的過的地方,有那麼一片神秘、浪漫,并滋生出柔軟生命的土地。
“依我看連藥都不用開。”賀旗說:“他心态良好熱情開朗,沒有絲毫暴力傾向;雖然有妄想的症狀,但能分清兩個世界的區别,也知道在這裡該幹什麼不該幹什麼。你隻要别過于強烈的反駁他,他說什麼順着一點就行了,不是大問題。”
“唯一就是……”賀旗說着有點犯難:“他說的那些可愛能量攻擊,你感受過嗎?”
周書聞:“……”
他不知道該怎麼說,這種東西他似乎沒有見過,但又好像無時無刻都在受到攻擊。
“秋恬好像覺得他的‘可愛’是有形的,甚至能産生一定的物理攻擊,這一點比較難辦。”
周書聞挑眉:“怎麼說?”
“我認為這是一種心理防禦的表現。”賀旗說:“他可能是在成長過程中受過什麼嚴重的打擊,并且以當時自己的能力完全無法戰勝。”
“所以他選擇用可愛的樣子包裝自己,這是一種通過示弱來進行的反向防禦,也是過度防禦,他希望用這種形象降低别人的敵意,得到别人的關愛,甚至得到一些實質性的東西。”
周書聞越聽眉頭皺得越緊,俨然一副不甚贊同的模樣。
賀旗停下來,“覺得我說得不對?”
周書聞不置可否:“我隻是覺得,有沒有可能他天生就是這種性格呢?”
“怎麼可能呢,”賀旗失笑:“如果不是有什麼心理創傷,他們怎麼可能幻想出一個異世堡壘,在那個堡壘裡他是最強大的存在,這分明就是一種心理防禦機制!”
周書聞:“不過就是愛撒嬌了點,怎麼一定就是要防禦什麼或者得到什麼。”
“可他是個男孩子!”賀旗據理力争:“不然怎麼解釋他對自己的可愛如此強調?”
“強調一下怎麼了?”周書聞很不贊同,“就像我唱歌難聽得要死還是堅持不懈一樣,我也一直在強調啊,難道我指望靠唱歌能得到什麼嗎?”
“??不是……你、你……”
賀旗一口氣卡在嗓子眼,被周書聞刁鑽的辯論角度怼得半天找不到話反駁。
周書聞堅定的,仿佛在為什麼而戰一般:
“退一萬步講,男孩子愛撒嬌有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