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書聞。”
“周書聞!!”
周書聞正就“可愛”到底有沒有用這一論題,和秋恬展開嚴肅的辯論,壓根沒聽見有人在叫自己。
作為一個從小愛好廣泛到幾乎可以算“不學無術”的學霸,周書聞多多少少也有點自己的特異功能——比如說一旦專注起來就完全投入,耳朵跟被水泥糊了一樣,外界的東西半點聽不見。
還是秋恬先打住了,點點周書聞的肩,提醒他:“後面好像有人在叫你。”
周書聞先是猛地卡殼了一下,然後才緩緩打開真空屏障,耳邊開始恢複身邊風吹草動的聲音,随即是一陣怒罵。
“媽的周書聞,你丫給我站住!”
周書聞轉頭,劈頭蓋臉就是賀旗梗着脖子沖過來的身影。
“多少次了多少次了,每次喊人都喊不答應!耳屎堵了就多掏,我他媽嗓子不要錢嗎,啊,啊?!”
“冷靜,冷靜。”周書聞擡手做出制止的手勢,又在來人肩上拍了拍,“剛在說正事,沒注意。”
“你能有個屁的正事!”賀旗面容猙獰地呸了一聲,轉頭看向秋恬,又一秒切換出心理醫生的專業笑容,連音量都低了:“你好,我叫賀旗,怎麼稱呼?”
秋恬被這絲滑的變臉震撼了,愣了兩秒才和他握手:“我叫秋恬。”
“好名字!”賀旗随之展開了話題:“以前沒見過,怎麼跟周書聞認識的啊?”
“我那天不舒服,被一個賣烤腸的大叔帶去醫院,周書聞給我看的病。”秋恬老老實實說。
“老鄧嗎?”
“你認識呀?”
“那誰不認識,”賀旗笑道,用極具親切力的語氣:“他老婆動手術那會兒他愁得吃不下飯睡不着覺,還是我給做的心理疏導。”
秋恬哇了一聲:“你好厲害呀!”
“嗐,就還行,你倒是給我誇得不好意思了。”賀旗謙虛道,接着感歎:“我瞧你膚色真好,本來我們C市的女孩子皮膚就很好了,你這看上去還要更白,哪裡人呀?”
秋恬被誇得有點害羞又有點驕傲,自豪地:“可愛星球!”
賀旗腳步微妙一頓,很明顯在那瞬間經曆過激烈的頭腦風暴,但很快穩住了,臉上半點沒顯露,隻好奇的:
“喲,那我還真沒去過,你們那兒好玩嗎?有沒有什麼好吃的?”
“很好玩的,”秋恬說:“我們科技發達,衣食住行都特别方便,就是沒什麼好吃的,因為陽光很少,很久很久以前就不再種植農作物了。”
“那可惜了,”賀旗遺憾道:“不過沒事,咱們這吃的多,尤其我大C市,美食之都!讓周書聞帶你多吃點,他丫有的是錢,千萬别客氣!”
“真的嗎?!”秋恬眼睛都亮了,“謝謝你,你人太好了!”
“……”幾分鐘前還在為秋恬一句“你是好人”而兀自感動的周書聞:“?”
合着跟那些江浙滬渣男一樣,秋恬的“好人”也是批發的?
周書聞無語,也插不上嘴。
而且……分明話裡是他掏錢請客,怎麼被謝的搖身一變就成賀旗了?
周書聞無語反笑,再次感歎語言藝術的狠毒。
“哎呀,好久沒遇到你這麼愛聊天的了,”賀旗連連感歎,打開咨詢室的門,非常自然地問秋恬:“要不進去坐着聊?”
秋恬本來就是活潑愛說話的性格,來了地球更是什麼都好奇。
但他接觸的人不多,絕大部分時間都和周書聞這個有點奇怪的人類在一起。猛地接觸到一個也很愛說話的人,就像高山流水遇知音,連連點頭:“好呀好呀。”
答應完了才隐約感到有什麼不對,似乎遺忘了什麼。
他猛地回頭,望向身後一言不發的周書聞,但周書聞臉好像有點黑。
秋恬似懂非懂,還是小心翼翼投去一個征求的眼神。
周書聞抱着胳膊背靠欄杆,視線在秋恬身上輕輕落下又移開,眼中有種感歎世态炎涼的滄桑,誇張地歎了口氣:“去吧。”
秋恬:“?”
此時的秋恬,還不懂人類性格中那些莫名其妙的做作和攀比,但也實打實被周書聞做作到了,表情變得一言難盡。
“行了。”
賀旗看不得這些,擡手招呼助理:“小鄭過來,帶你老周哥去旁邊坐坐,上點茶,就上……上我昨天新到的毛峰,咱老周哥得第一個品嘗!”
“好的老闆。”小鄭款款上前,笑意盈盈:“老周哥……呸!周先生,您請。”
周書聞:“……”
周書聞深吸一口氣,開始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帶秋恬來這裡,在自己的傻逼朋友面前自取其辱。
畢竟就算秋恬再不正常,也比這些傻逼好多了,把秋恬帶到這些腦殘面前,真能看得好病?
賀旗,周書聞衆多便宜朋友的其中之一,也是對着他家裡的AI大罵他傻逼,嫌棄他家沒床還非得在客廳打地鋪看球賽的蠢貨之一。
他們小學就認識。
上過小學的都知道,在那個群英荟萃的年代,争當孩子王是多麼不容易,而他們倆,就是當年師大附小的孩子王中王。
周書聞作為文藝派實幹家,有着過硬的手上功夫和一顆文藝的心。
平時除了動手解決問題外,就愛跟當時快退休的音樂老師在面向國旗的教室裡學習聲樂,并吟唱國歌。
而賀旗,他的嘴是天生的。
小學就接受過周易的熏陶,在周書聞還隻會動手不會動嘴的時候,他純靠一張會忽悠的嘴,獲得了大片擁護者。
長大後,他們也沒有忘記自己的天賦,所以周書聞成了一名外科醫生,而賀旗主修了心理學。
周書聞長舒一口氣,灌下一口難喝的毛峰,一邊懷疑賀旗買了假貨,一邊心氣不太順地打開電腦,看文獻靜心。
原本以為這倆聊不了多久,沒想到一晃就是三個小時,周書聞從深陷文獻的聚精會神,逐漸變得不耐煩。
直到忍着惡心把那罐茶都喝淡了,咨詢室的門才終于從裡面打開。
周書聞收起電腦,活動了下頸肩,起身走過去。
賀旗先出的門,秋恬跟他後面,眼睛紅紅鼻尖紅紅,還拿紙巾用力擤了把鼻涕。
周書聞一驚:“這是……聊哭了?”
秋恬甕聲甕氣的,一聽周書聞的話更想哭,晶瑩的淚珠挂在睫毛上,泫然欲泣:“嗚……好想卡爾……”
周書聞:“什麼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