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孃孃這才直身,“郡主殿下吩咐我等趕制一批冬衣,工期繁忙,無暇閑談,若無要事,還請閣下自去。”
“是……我這就走。”
被趕出來了,明明她沒來的時候,她們也閑得很。
辛澄走在回廊上,遇一處臨水的欄台坐下,雙手吊在欄杆外面,無趣地甩了甩袖子。
還沒到日落時候,但日光漸紅,将眼前這片小池塘籠了一層薄紗,水波堆疊處也灑落點點金光。
林英抱着賬簿經過時看見的便是癱在那的一坨。
她斜了一眼,便繼續走自己的路,順嘴道:“提醒你一聲,記得還錢。”
辛澄扭過身看到是她,心情不好偏她還要來擾,意氣翻湧上來:“我不還又怎樣?”
林英腳步定住,轉頭,“你說什麼?”
辛澄正坐回來,雙臂展開倚在美人靠上,坐的大馬金刀,一臉嚣張跋扈,“我可是天子使者,怎會向你借錢?更别說隻借區區二兩銀子。借條?定是僞造的!你那利息可比外面錢莊都高,告到官府去,還要治你的罪!”
林英雙手抱臂,“你的意思是想賴賬了?”
“你奈我何?”
“好。”
她字正腔圓地念完一個好字,轉頭便走了,辛澄架勢擺在這沒人看,左右望望,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臂。
怎麼這就走了,按說她這麼愛财,好歹還要理論幾句才對,她正想借此吵吵架呢,反正和這位已經是不可能搞好關系了。
辛澄歎了口氣,起身,準備去找林英解釋,突然感覺背上一涼,以為是池邊掉落下來的樹葉,便伸手去抓。
卻是滑溜溜,涼咻咻,一長條的。
心中正疑,手背兀地一陣刺痛,辛澄連忙甩手就扔,卻被它鑽進衣袖裡,跟着緊縛小臂。
一瞬血涼,辛澄左手抓住那玩意,恨不得把整個右臂拽下來,扯出往外一丢。
一條通體翠綠的小蛇,沒見到蛇頭,蜿蜒鬥折逃進了池塘裡,辛澄跌坐在地,冷汗止不住往外冒。
擡起手背一看,果然是兩個血點。
辛澄不敢大意,立馬封住周圍氣血,爬起來去找府裡的醫者。
驚懼之下扯出了個笑,呵,終于來了。
* * *
“是翠青蛇,沒毒,放心吧。”
“你又沒看見,”辛澄想了下那竄進水裡的綠長條,又起一層雞皮疙瘩,“萬一是竹葉青呢?”
府裡的尹大夫不在,給她包紮的是個紮兩個小揪揪的小丫頭,像模像樣地圍着白圍裙,脖子上還挂着長命鎖,隻她一半高。
“看你被咬了到現在也沒什麼反應,就知道不是竹大姐,而是可愛的小青啦。”
“可愛?”
“對呀。”小丫頭點點頭,用手比劃着,“圓圓的腦袋,黑溜溜的眼睛,隻會無辜地望着你,性子膽小又溫順,很可愛的。”
辛澄把手遞過去,“咬你一口試試?”
“你可真膽小。”小丫頭學着大人搖頭,很是做作,“不過一點都不可愛,不放心的話,你要不要看看,竹大姐和小青?”
辛澄頓時感覺此處彌漫起了陰濕之氣,“你是說這裡還養着蛇?!”
小丫頭把白眼翻出大人模樣,“就你這樣的,還敢到處說喜歡郡主殿下,真是沒有臉皮的膽小鬼。”
“……”這小鬼!等着!
辛澄抄起雙臂抱着,“你家大人呢?尹大夫去哪了?”
小身影搬了個闆凳,去藥櫃邊抓藥,“去城裡義診啦,你好煩。”
辛澄一拍腦袋想來,郡主提過。這座王府沒有無能之輩,尹大夫的醫術不說頂尖,也是很高超的了,這才能被郡主招攬進來,可王府有賴于十八的保護,大家沒什麼被獨門武功重傷或是中奇毒的機會,平日裡碰到更多的是頭疼腦熱,跌打損傷,随便外面一個醫館的醫師都能應對。
這便浪費了她的醫術,因此郡主便讓她有空閑時去城中行醫,當然不收診費,所用醫藥也由王府出,算是惠及百姓。
哼,既然今天不在,那就之後再去找尹大夫告狀,不過現在辛澄也不打算放過這小孩,打量起了四周。
這間醫所在前院向東,外面是一片藥園子,幾個侍女正在其中修剪打理,這座小院被用籬笆圍起來,院前用大簸箕曬了些草藥,四周彌漫着藥草味。後院望過去有些碾藥煮藥的工具,沒看見蛇養在哪裡。
這些都還尋常,不尋常的是門楣上挂了塊八卦鏡,牆上請了把桃木劍斜挂着,辛澄想起這丫頭方才給她包紮時腕上系着五色繩,心中有了猜測,便道:“你家大人不在家,那你可要小心些,這王府裡有鬼。”
辛澄特意放慢了尾音,果然見那丫頭背影一僵,像木頭似的“嘎吱”轉頭,“誰,誰說的!”
猜對了。好一個色厲内荏,不過想來她還不知道這個詞,辛澄咧起一個山鬼般的笑,“我沒在騙你哦,鬼啊最喜歡吃小孩了,尤其是不禮貌說壞話的小孩。”
“我沒有,我說的都是實話。”她咬着嘴唇,倔強着但看起來要哭了,“你胡說,你騙人!”
哼,到底還是小孩子。不過所謂“有鬼”,她也的确沒有說謊。
“你就當我騙人咯,睡覺小心點。”
吓唬完小孩後,辛澄趕回藏書閣。
“郡主,王府裡有鬼,有人想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