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江遠橋按捺下迫切想和妻兒團聚的激動心情，把厚厚一沓鈔票仔細包起來貼身藏好，提醒了平時比較處得來的工友幾句，在工地門口直接打了一個載客小三輪，直奔附近的本省農村信用社。

半個小時後，江遠橋再從信用社出來，身上除了存折，隻剩下兩百二十塊錢，是他回村的路費和途經縣裡和鎮上置辦年貨的費用。

*

冬日天短，下午五點鐘，江遠橋大包小包出現在家門口時，天已經黑了。

“哎喲，雖然樂享那時候我已經見識過一回，現在再看還是膽戰心驚的。”

隔着院子，江遠橋看到陸晴挺着高高的大肚子彎腰拿什麼東西，忙把手上的行李包往地上一扔，上前扶人，同時心疼的道歉，

“對不住啊媳婦，上次懷樂享我都全程陪同，明知道你這十個月有多不易，這次懷二寶我還是沒有陪在你身邊，辛苦你了。你放心，從現在開始到生産，我一定寸步不離，包括之後二寶出生，除了喂奶，我絕不讓你伸一下手。”

江遠橋對過去十個月自己外出賺錢留陸晴一個人在家的事情感到很愧疚，也難得反思了一回。

“經此教訓，以後休息歸休息，躺歸躺，手裡還是要留一筆備用金，不然有啥事我現出去賺錢，二寶能等我十個月再出生，其他意外可不會。”

“嗯，我也是，以後每拿到一筆稿費，都存五分之一，剩下的再花。”

“這個以後再說，二寶滿周歲之前你都要好好養着，我會監督你不讓你動筆的。”

“知道啦。”

“對了，這是這次的工錢，我怕帶現金路上不安全，存在信用社了，這是存折，老樣子，你來保管。”

陸晴随手打開，看清上面的數字，“這麼多！”

“這次工期長嘛，而且師父病了，後半程幾乎都是我一個人挑大梁，幹兩個人的活自然要拿雙份工資了。”過去十個月他跟着馬劍友輾轉去了三個工地，前兩個工程小時間短，最後這個耗時最長。

“娃他爸辛苦了，你真棒。”陸晴看了一眼專注拆爸爸行李包玩尋寶遊戲的兒子，“吧唧”親了江遠橋一口。

*

第二天，一覺到八點的江遠橋感歎了一句“還是家裡的床睡得最舒服”，麻溜兒爬起來，給媳婦做早餐。

之後扛起精神奕奕的小樂享，從昨天買的年貨裡挑出兩份蜂蜜、核桃、中老年奶粉和臘肉，分别跑了一趟豬場和大哥家，感謝母親和大嫂對自己媳婦的照顧。

第三天鎮上有集市，江遠橋早起去趕集，水果、點心、牛奶、八寶粥，再加上雞魚肉一通置辦，摩托車前後都挂滿了，沒回家轉道去了剛出院不久的馬劍友家，探病順便把年貨送了。

當天晚上，天氣預報新一波冷空氣和降雪要來了，江遠橋和陸晴不敢再耽擱，打包好待産的行李，隔天上午先給江遠梅打了個電話，然後開着江育武的三輪廂式貨車，帶着老婆孩子去縣醫院辦理住院手續。

“怎麼把樂享也帶來了？”江遠梅換班後過來看看哥嫂安頓的怎麼樣，不想小侄子也在這裡，“這不是折騰他嗎。”

江遠橋聳肩攤手，“這小子非要跟，我也沒辦法。”

陸晴也無奈臉解釋，“樂享從出生起從沒離開過我們，這次知道我們至少要出門半個月，死活不願意去爺奶家，隻好帶來了。”

“不如這樣，樂享，你白天在醫院陪媽媽，晚上跟姑姑回家和康康哥哥睡好不好？”

樂享有些心動，但仍然遲疑，江遠梅繼續誘哄，“康康哥哥的房間裡有好多好多玩具呢，姑姑休班時還可以帶你們去逛商場。”

樂享看向媽媽，在媽媽鼓勵的微笑中點了點頭。

*

住院的日子比預想中更無聊，為了打發時間，江遠橋去附近的報亭和路邊書攤淘了好多報紙雜志小說故事會。

中間他趁着戚倩芸來看望陸晴的時間，短暫抽身，先暫後奏做了個結紮手術，做完才告訴陸晴，說這樣更保險，還說自己做這個手術做晚了，要是生完樂享就來做，也不至于讓媳婦受第二次罪，是他的錯……

一天又一天，街道上的年味越來越濃，醫院也越來越冷清。

趕在大年三十的晚上，新年鐘聲響起的前一刻，陸晴終于發動了。

值班的住院醫來看了兩趟情況，估摸着距離生産還有的磨，便沒急着打擾正在睡夢中的主任，指揮着江遠橋給陸晴吃點東西，再陪她在走廊裡走一走，這一折騰就是幾個小時。

大年初一早上六點，醫院後面的職工家屬樓中，剛起床的常大夫接到住院醫的電話，匆匆趕來産房，半個小時後，于晨曦之中接生了據說是她從業生涯以來最漂亮的寶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