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眼看到父親的狀态有多糟糕後,陸晴依舊沒有改變主意住在家裡,趁着陸姥爺還沒醒,她讓兩個孩子先待在這裡,自己去招待所開房間。
陸大舅見狀趕緊跟上,他下午請了假,這會兒給妹妹當拎包小工,一路下樓到了招待所的門前,他還是不理解,試圖做最後的掙紮。
“你這是何必呢?家裡又不是沒有空房間,你還帶着倆孩子。以爸現在的情況,知道了不得更難受?”
“他一天才清醒多久?隻要你們不多嘴,就沒問題。而且過兩天江遠橋也會過來,住在招待所更方便。”
“可是—”
“陸兵。”陸晴毫不客氣的打斷他,“這次再見我發現你的話變多了,也變得愛管閑事,我還是更喜歡你像從前那樣忽略我,當我這個妹妹不存在。”
陸大舅被說的心中一愧,“從前是我不對,是我狹隘片面。”
他工作以後接觸的人和事多了,思想逐漸成熟,才意識到當初對待妹妹的态度有多傷人。
這次借着父親的病恢複聯系,陸大舅便想彌補一二,可惜他不懂陸晴。
沒有人知道,時隔十年,再回到陸家,陸晴的心還是控制不住的窒息。
當她走進那扇門,那些被她刻意忘卻的、痛苦又壓抑的年少時光,都像電影似的在她腦海裡過了一遍又一遍。
孩童視角裡父親那如蒲扇般的大掌扇到臉上時那種火辣辣的疼。
母親手裡那根永遠也打不壞的竹尺落到手心和小腿肚上時的痛。
無休無止的面壁思過和每天不重樣的罰站理由。
數不清的餓着肚子刷數理化習題到崩潰大哭的無助深夜。
同住一屋的大姐不加掩飾的冷漠和輕蔑,人前人後否認和她的姐妹關系,因為太丢臉。
大哥一見到她便會不自覺擰緊的眉。
父母無時無刻流露出對自己的嫌惡,仿佛她是什麼髒東西。
所有人的反應和态度,都讓陸晴時常懷疑自己是不是犯了什麼天怒人怨、傷天害理的大罪,明明她隻是笨,隻是相比大家缺乏一些進取心而已啊……
*
傍晚,陸姥爺從昏睡中醒來,和昨天一樣,睜開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喊家裡人過來打聽陸晴什麼時候回家,沒想到喊過來的人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女兒,又驚又喜,未語淚先下。
他連聲催促陸晴走近,在她在床邊坐下時,急切的拉住她的手,用力睜大眼睛仔細端詳眼前的人,仿佛陸晴是什麼失而複得的珍寶,嘴裡還喃喃說着對不起。
按照八點檔家庭劇的大團圓走向,陸晴知道自己這時候應該反握住父親的手說“沒關系,我原諒你”,然後二人抱頭痛哭,盡釋前嫌。沒見一旁的陸大舅已經感動的悄悄背過身去抹眼淚嘛。
可是,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