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事先說好的,專人有專職,出了什麼錯,我隻找那個專人負責,你倒說說,此事該如何解決!”
偏生李媽媽擔了她奶母的名兒,趕又趕不得,按禮法來說,她是要給她養老的。
見到那砸得四分五裂的茶杯,地上零星散落着幾朵金絲菊和數根金銀花,崔鴻雪無語,白給她沏了半天。
此事的結局已經注定,李媽媽她懲罰不得,更不能把人趕出去,最多是收了她的權,卸了她的責,讓她搬到後院兒清淨處頤養天年罷了。
她如今鬧成這樣,除了給人徒添話柄,又有什麼用。
李媽媽見她又發起火來,仗着一身老骨頭又跪了下來:“哎喲,我老了不中用了,二小姐好大的脾氣啊,到底是吃我奶水長大的,如今要打要罵媽媽我便随你處置了。”
陶采薇也回過味來了,她根本奈何她不了,見她如此,更是氣得梗塞,眼見着又要發起火來。
崔鴻雪見清火茶不管用,伸手把住了她的背。
陶采薇擡頭看他,他正輕撫着她的背,輕聲溫柔說道:“消消氣,你是何等人物,犯不着因她生氣。”
她沒聽進去他那話,光顧着看他那張臉去了,這個方向看過去,他面如冠玉,眼含秋波,直直盯着她,那張紅潤的唇瓣一張一合的,露出潔白的牙齒,不知在說些什麼,她微微一愣,氣全消了。
崔鴻雪直起身子,心道自己已經完全掌握了哄小孩兒的訣竅,誇就行了,捧着就完了。
陶采薇鎮定下來,又使人上去把李媽媽扶起來,還叫端了根凳子給她坐。
今日這事鬧得挺大,符秀蘭聞聲趕了過來。
李媽媽一見到太太,少不得又是上去一頓訴苦。
符秀蘭看了眼女兒臉色,便知她心裡已有成算,女兒管事的時候,她不便多說話。
陶采薇和聲和氣地又說了李媽媽幾句好話,至于事情的是非黑白,她不再提及,李媽媽心裡還多不樂意。
符秀蘭知道事情的原委,也知道女兒這是在找補,女兒到底還未及笄,許多事情做起來會沖動,少不得她的幫襯。
如此想着,符秀蘭便豎起眉毛來呵斥了李媽媽幾句。
“薇兒心善,才不願說你,我倒要說說你這個倚老賣老的老媽子了……”
被太太當着衆人面兒如此說,李媽媽既不敢頂嘴,這才是真正被臊得擡不起頭來了。
母女倆一唱一和之下,陶采薇倒成了那個好人。
符秀蘭便當場訓話道:“你們記住,薇兒還年幼,我是為了鍛煉她才讓她掌這個家的,你們别以為這個府裡就沒有更大的管事兒的了,凡是薇兒處理不了的,那就要落到我手上來,凡是到了我手上的,處理起來可就沒那麼輕便了,你們自己掂量着辦!”
此事便以李媽媽卸下所有職責,回到後院兒裡頤養天年收尾。
從今以後隻有定數給的份例銀子,至于那些底下人的奉承孝敬,那是一概沒有的了。
她自是百般不情願,放不下自己在前院兒的那點芝麻大的權利,就那點權力卻也能随便号令三五十個丫頭片子為她所用呢。
這李媽媽的事情處理完了,縣衙的禮卻還沒送去的。
事情還得陶采薇來掃尾。
城外的布善棚子收了,照例在城裡辦的流水席又快該開始了,廚房裡早已備起各樣雞鴨食材來。
月朗星稀之時,崔鴻雪終于被打發回了自己院子,挖開土一看,幸好沒給烤糊,原來他走後沒多久,火便熄了,那土裡包着的雞溫度尚在,土層裡正好保溫。
他把那土和荷葉一層層扒開,雞肉的香氣撲鼻而來,竟比他往日吃的雞還要香些,肥嫩多汁,一撕開雞腿,那汁水噴濺出來,滋滋冒着油。
他撩起袖子,抱了壇女兒紅出來,坐在土埂上,映着夜色,點點燭火搖曳,吸溜吸溜吃了起來,自有一番灑脫姿态。
他醞釀着,今日見廚房裡的兔子養得正肥美,明日再去捉一隻來烤着吃。
所幸第二日一早,蔣青妍便親自扛着那烏木沉香雕的假山過來了。
“我還納悶呢,尋思你送我這玩意兒幹啥。”
見到那送出去的禮又完好無損的回來,陶采薇松了口氣的同時,心裡還怪不好意思的。
蔣青妍擺擺手道:“咱倆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你還不快派人把這座山送到縣衙去。”
“妍妍說得正是。”
陶采薇招了招手,讓安青把陶金銀叫來。
蔣青妍道:“咦,我聽說陶大哥閉門讀書多日,竟好長時間沒見過他了。”
陶采薇道:“正是如此,要是沒有要緊事,我也不願喊他,隻是這到縣衙送禮兼賠罪一事,隻有他去最合适。”
既然是去道歉的,再派下人過去就不鄭重了,她一女子單獨過去更是不妥。
趁着陶金銀還沒來之際,蔣青妍連忙拉着陶采薇來到内室,偷偷摸摸拿出懷裡藏着的一本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