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琤咽了咽口水,眼睛往旁側偏了偏,丫鬟随從們沒敢往這邊看,不是遠遠避着就正忙着準備午飯。
姚窕也喜歡這個生辰,要是往後都能如此……
這個瞬間,她突然覺得世間種種都不重要,能如此白頭偕老,便是此生最幸。
“你以往生辰是怎麼過的?家裡熱鬧嗎?嶽父嶽母會為你準備生辰禮,為你慶生嗎?”裴琤收回視線,垂眸看向懷中人。
姚窕點了點頭,“嗯,爹娘會給我準備生辰禮,祖父會給我煮面,他做的鹵煮很好吃,祖母會給我裁制新衣裳……”
“真好。”裴琤贊着,語氣裡隐隐藏着豔羨。
姚窕聽出來,思緒凝空了瞬,遲疑着試探道:“父親母親…沒為你慶過生嗎?”
“慶啊。”裴琤語氣尋常,“等回去你就知道是怎麼慶的了。”
姚窕沒懂。
前面兩年過生辰,鎮國公夫婦雖沒像她爹娘那般為她歡慶,但也是滿臉歡喜和藹,并無不妥。
可想到鎮國公對裴琤的嚴厲,又隐約猜到一二。
“你……”她想說什麼,話語轉了個彎,“祈王殿下沒為你慶賀嗎?”
“有蕭澤在他不好常來國公府。”裴琤道。
“那……”姚窕呼吸緊了緊,手心微汗,“那個人可有為你慶生?”
“誰?”裴琤沒聽出她問誰。
“你心上人,你喜歡的那個人沒為你慶過生嗎?”姚窕道。
裴琤愣怔了瞬,腦袋空空,好像從沒想過這個問題。
他垂眸看向懷中人,發現她仰頭看着他,像想從他臉上看出什麼,眼裡依稀有着希冀。
喜歡的人……他心跳得有些急促,強迫自己轉開頭去,平靜淺淡道:“慶過。”
“那個人……我能知道她是誰嗎?”姚窕輕輕道,眸光仍望着他。
裴琤靜了瞬,所有情緒突然遠去,他看着漫山遍野的映山紅,又回眸來看向姚窕。
她美貌、溫柔、聰慧,又不失鋒芒,是世間少有的清姝佳人,如玉似月,清冷脫俗,像仙子般皎潔。
這樣的美人他當是喜歡的、深愛的,可他怎麼能喜歡?怎麼能屈服?
裴琤看着懷中人,手撫上她唇,拂過她臉,眼中思緒湧動,像有寒意又似清波翻滾。
“姚窕。”他道。
“你不會以為我喜歡你吧?”
姚窕腦中轟然,又靜得可怕,她保持姿勢仰望着他沒動。
“我不可能會愛你。”裴琤說着,傾身下來,像吃人般咬着她唇,輕觸深吻,忘乎所有。
他吻過,又脫身垂望,重複道:“姚窕,我不會喜歡你。”
就像當初那碗肉,盡管确實美味饞人,哪怕過去這麼多年仍令人難以忘懷,可他怎麼能承認那碗肉香?
姚窕臉上血色漸去,緩緩發白,卻仍仰着頭,看着身前這人。
他還擁着她,甚至抱得比先前還緊,也仍垂眸看着她,眼中翻滾的情緒那樣冷,那樣濃。
他如此清楚刺耳的回答,瞬間将她碾入谷底。
她早知道的,為什麼要試探?像上次馬車那般直接掠過不好嗎?
姚窕不知是後悔還是心傷,終是緩緩低下頭去,輕“嗯”了聲。
周圍萬物瞬息寂靜,唯有夏風拂過漫山遍野的紅,有花瓣随着飄落。
這其實并非映山紅最為璀璨的時節,而是已至荼靡。
裴琤看她低下頭,有瞬間想要反悔收回,可話出口不可回,也不能回。
“噗咻——”天邊驟然傳來聲響,是用來傳信的特殊響箭。
裴琤霍然擡眸看去。
天邊有一抹紅煙劃過,如流星尾巴。
他立即站起身。
“公子,是京中傳訊,楚姑娘那邊恐怕生了變故。”穆季過來快速道。
裴琤自也清楚這傳訊的含義,擡步要走,剛踏出一步,又回頭看向姚窕,想說什麼。
姚窕也擡眸看來。
她不清楚這響箭紅煙的含義,但知道非緊急情況,不會讓裴琤這般着急。
“我有急事需先回去,你也盡快回城,如果順利我來接你。”裴琤留下話語,不再停留,快速往山下去。
穆季等人随着下山。
周圍親随護衛一半跟着離開,一半留在原地。
“少夫人……”遠岫晴空過了來,“我們……”
姚窕看着裴琤帶人遠去,神色尋常又淺淡,仿佛這非突發,而是原有的安排,“什麼時辰了?”
“已經巳末,就快要到午時了。”遠岫答道,心思快轉了轉,又道:“午膳準備得差不多了,少夫人要用過餐後,等世子處理完事情回來接您,還是先下山,去山腳下用膳?”
焦溪山下有鄉鎮村落,偶爾趕不及進城時,路過的商人京客會在村鎮落腳。
姚窕蹙眉思忖了會兒,道:“就在這兒吃吧,不用多準備了,随便吃點歇會就回去。”
“好。”遠岫應着,傳話過去。
他們此行來焦溪山準備充分,食材藥品等都有帶,聽到說不用多準備,跟來的廚子也還是小炒了幾個菜。
姚窕心不在焉地用了午膳,歇了半刻鐘,便下令收拾東西回城。
她再看了眼依舊紅豔的杜鵑花叢,轉身往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