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惜問過護士後,和蘇照影一道朝病房走去。
看到走廊裡擠了不少人,嚴惜腳步微頓。蘇照影輕輕握住她的手,說:“要過去嗎?”
嚴惜猶豫片刻,想着都已經到這裡了,便點點頭:“走吧。”
病房外的面孔,每一張對嚴惜來說都是陌生的。
“你是,嚴惜?”一個男人盯着嚴惜上下打量,又看向蘇照影,表情略驚訝。
其他人正聊着什麼,一聽男人的話,都安靜了下來,紛紛看向嚴惜。
嚴惜不習慣被這麼多人看着,有些尴尬地點了點頭。
男人欣喜地說:“你還記得我嗎?我是你舅舅!”
這是一個典型的海邊男人,黑瘦、精壯,皮膚粗糙,但很有精神。
“這是你的朋友嗎?”男人露出歉意的表情:“我不知道你還帶着朋友,這,這,招待不周啊。”
嚴惜側過身擋住蘇照影,好幾道視線都讓她不舒服,她不想讓那些視線也落到蘇照影身上。
其中一道視線尤為複雜,嚴惜擡眸望去,一個年輕女孩兒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女孩兒身邊是一個穿着簡單的男人,男人很瘦,鬓角已經白了,身姿也有些佝偻,但從五官依稀可以見得年輕時的風采。
嚴惜呼吸一重,不知為何,冥冥中嚴惜肯定,這個女孩兒是她媽媽的女兒。
察覺到嚴惜的視線,舅舅擠出一絲笑意,說:“趁你媽還睡着,我簡單做個介紹吧。她是……你妹妹,姓許,叫茉莉。”
茉莉……嚴惜垂下眼眸,她媽媽最喜歡的花就是茉莉花。
她控制不住去想,她媽媽在懷這個女兒時,心情該是多開心,多期待。
而自己,單名一個“惜”。是可惜還是珍惜?這麼多年,答案其實很明顯。
看着嚴惜暗淡的背影,蘇照影心髒忽然有種刺痛的感覺。她緊了緊握着嚴惜的手,希望能給她一些力量和依靠。
許茉莉從嚴惜出現就一直在觀察她,這個從未蒙面,隻存在于媽媽口中的“姐姐”。
她比自己想的還要漂亮些,算是繼承了媽媽五官的優點,比自己要耐看許多。
“病人醒了。”護士拉開房門出來:“家屬可以進去,但不要一次進太多人,病人需要空間。”
舅舅看向嚴惜:“你進去吧,你媽一直念叨你呢。”
嚴惜點點頭,有些緊張。她反手扣住蘇照影的掌心,想進,又不敢。
蘇照影理解地輕拍她的手臂:“進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嚴惜深吸了一口氣,蘇照影鼓勵、溫暖的眼神,讓她不安的心漸漸平穩下來。
病房裡,女人虛弱地躺在病床上,病床旁邊的機器發出“滴滴”的冰冷聲音,整個房間都透着寒意和衰敗。
嚴惜看向女人,蒼白、削瘦,頭發幹枯,和嚴惜記憶裡幹練的媽媽截然不同。
嚴惜看她的同時,呂曼也在看嚴惜,這個十多年沒見過的女兒。
記憶中那個小小的,黏着她的小女孩,如今已經長成大人了。小時候的嚴惜長得就十分可愛漂亮,長大了,五官也長開了。
雖不如小時候精緻,但也是個漂亮的女孩兒。
呂曼聲音很輕,輕到一陣風似乎都能吹散:“小、小惜……好久、不見。”
茫然、震驚、無措,幾種情緒糅雜在一起,讓嚴惜不知該作何反應。
呂曼的臉很陌生,她真的是自己的媽媽嗎?
“這些年,你過得好嗎?”呂曼自顧自地說着,眼睛一刻也沒從嚴惜身上離開。
過得好嗎?這個問題,讓嚴惜有些想笑。
十多年不聞不問,現在要完成一個母親的義務嗎?嚴惜不需要,呂曼也不用這樣。
“小惜,我明白……你對我有怨……我知道……”呂曼說着就咳嗽起來,嚴惜吓了一跳,趕緊上前幫她順氣。
等呂曼終于平複下來,一邊喘着氣,一邊拉住嚴惜的手:“小惜……對不起……我活不長了……隻想見你最後……一面……謝謝你,還願意……來看……看我……”
嚴惜沒有掙脫她的手,低頭說:“别說,這種話。你會,好的。”
呂曼自嘲地笑了笑,她的身體她最清楚。或許,這就是報應。
“你還沒……回答我……這些年……過得怎樣樣?”
嚴惜見她這樣,實在不忍心再沉默,道:“還,可以。”
呂曼看着她,心知一個沒有父母在身邊,和老人相依為命,怎麼會好?
但她看嚴惜如今氣質淡然,眉宇間也沒有愁緒,想來應該是生活得不錯。這樣,她便放心了。
“那就好……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