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秋兒将院門栓緊,不敢睡下,想到齊川三番兩次都不見,還真彰顯了趙蠻子的評價。
可他深更半夜出逃,若有閃失,那該如何是好。
江秋兒憂心忡忡,屹立在院子廊下,目光垂落門扉,一等月明星稀,萬籁俱寂,靜得可怕。
她扶住牆,倚靠其中,眼中的擔憂越發明顯,甚至徘徊幾次到院門,伸出手,想要看一眼外頭,卻又想起趙蠻子臨走之前說過的話,不敢擅自做主。
許是上蒼看到她的焦慮,不知多久,院門終于傳來叩門聲。
“開門。”熟悉的男聲,在深夜猶如鐘聲,尤為刺耳,卻将她驚得小跑到院門,急匆匆推開門。
她一眼見到趙蠻子背着暈倒的齊川。
趙蠻子從院門走進,身後的齊川衣衫沾染污泥,發絲亂糟糟,雙眼緊阖,面孔隐約有瘀青和傷勢。
“你打了他嗎?”江秋兒從他身後繞到跟前。
趙蠻子已經将人扔回床榻,聞言直道:“我找到他的時候,他遇到狼被吓到後,踩空了泥階。”
聽他澄清,江秋兒眼前浮現齊川踉踉跄跄摔倒的一幕,也就沒問下去。
月黑風高,已是三更天。
江秋兒已有了困意,哈欠連連,又察覺他的目光,連忙用衣袖遮掩,恰好聽到他嗤笑一聲。
趙蠻子是不是取笑她?
江秋兒仰起頭,想要怒視他,聽到他懶散地伸懶腰道:“時辰不早了,我去睡了。”
趙蠻子說這番話,人走到屋外,江秋兒跟上去,“今夜我睡哪?”
她人生地不熟,又是在柳溪家中,并不知傍晚睡何處,深怕趙蠻子不管自己,心急如焚,一時沒收住腳步,下台階時,幾乎要踩空。
“啊——”她以為自己即将要摔下台階,臂膀傳來力道,天旋地轉。
江秋兒雙手攏住他的肩膀,四目相對,亂花飄零,萬籁俱寂。
趙蠻子猶如被熱水燙到,将她快速放開。
可他驟然放手,江秋兒趔趄,剪影在白紗紙糊的窗棂,歪歪扭扭。
“趙蠻子,你怎放手!”
“還不是你走路都走不穩。”趙蠻子恢複平日散漫的語氣,雙手抱胸,餘光瞥見她臉頰因氣惱绯紅,白裡透粉。
趙蠻子忽然攥緊手,面上懶洋洋地道:“我也累了,你若是要睡,右邊的廂房可暫住一晚。”
“那你呢?”
江秋兒心底還有悶氣,含着怒意,疑惑地問他。
趙蠻子身子高挑,深邃凹陷的眉骨在月下朦胧地映襯,尤為惹眼。
他擡了擡下颚,目光凝視西邊。
江秋兒循着目光,見到西邊的小屋,頓悟後,也就不再過問。
在入睡前,江秋兒還擔憂廂房無人打掃,旌往屋内。屋内雖陳設簡陋,但幹幹淨淨,床榻上還有一床被褥。
她顧不得思忖,精疲力盡隻想躺下歇息。
再次醒來,已是日上三竿,黃澄澄的金光斜斜透過窗棂折進屋内,照在掌心,熱乎乎的觸感,将她從夢中驚擾。
她揉了揉眉心,起身下床,恰巧聽到院内有動靜,推門一看,昨日暈厥的齊川佝偻着身子,在院子沐浴書籍。
“齊川?”她納悶地走入院子,湊近時,睨到他眼下瘀青。
昨晚貌似沒有這道傷勢,今日便有,難不成是趙蠻子今早打了他?
她滿腹疑問,想開口過問。
趙蠻子側身,斜瞥她一眼,随後慢悠悠地坐在廊檐下,低聲道:“别看了,這傷是趙蠻子怕我再次逃跑,怕我添亂下的手。”
齊川說得平和,目光藏不住地怨氣。
江秋兒想起趙蠻子為人,低聲道,“他也是怕你出事。”
“怕我出事,何必打我。”齊川一咬牙,想起今早醒來偷溜想出去尋柳溪,趙蠻子卻一早守在院子。
随後,他可憐地摸了摸受傷的眼睛。
趙蠻子收回動手的拳頭,居高臨下地道:“柳溪會安然無恙回來,你倘若再惹是生非,休怪我再動手。”
齊川一介弱書生,哪裡是趙蠻子這等地痞的對手。
于是他忍氣吞聲,眼睜睜看他的背影離去,可心底郁氣難消,才有江秋兒見到的曬書一幕。
不過他并未告知江秋兒今早的一事。
江秋兒見他唉聲歎氣坐在廊檐下,江秋兒寬慰他柳溪姐無事,便不知如何勸。
齊川察覺她的好心,也不好對她歎氣,轉而提起,“你昨夜睡得可好。”
“嗯。”
“你睡得那間廂房,甚少有人居住。閑暇時分,趙蠻子住過幾次。上次是半月前,他在山裡受傷,被柳溪擡回來,可惜住了一晚便走了。”
江秋兒一想到昨夜睡過的床榻,趙蠻子不久前也睡過,渾身不對勁,倒也不是嫌棄,而是說不清,道不明。
齊川好似沒看到江秋兒的不适。
他蒼白削弱的下颚低垂,輕聲道:“也不知道阿溪如今可安好。”
若不安好。
齊川幽幽地擡起頭,眉眼充斥着病氣和藏不住的憂慮
蒼藍碧空,雲霧遮天蔽日,攏住天地間,黑壓壓,好似風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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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街賭坊。
宋大早早來到賭坊,遇到趙蠻子也在,想起昨夜的交情,自以為兩人已是朋友,自是招他一同作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