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目标,有了希望,兩公裡雪路都變得好走,寒意也被激動的心情稍稍驅散。
看着地圖上不斷逼近的那個點,龍秉月莫名産生了近鄉情怯的心情。
但是沒關系,她對自己說,隻是遠遠地看一看安宴,不告訴他,不用擔心。
拍攝中的劇組的确足夠顯眼,盡管他們的小班底加上演員也才二三十個人,但布景、打光都沒有省着,龍秉月相隔一定距離就注意到了。
她很快發現掌鏡的安宴,懸着的心落了地。
她真的不貪心,能親眼看到他就知足了,不會在看到後想要更多,想被他也看到。
附近隻有一家還在營業的酒吧,冷冷清清沒什麼生意,龍秉月走進去,成為唯一的顧客。坐在窗邊,正好可以望見海灘上的劇組。
她看到安宴在片場的樣子,看到他和導演吵架,看到他和導演和主演在拍攝間隙一起走到沒人的地方抽煙,看到很多她不曾見過的切面。
他看起來比他說的還要忙碌。
中途,有幾個劇組的人進來買酒,龍秉月聽到他們說今天可能要拍到午夜,趁雪多趕進度。而且大家都希望能在平安夜前殺青,之後雪化了可能還要加班。
他實際上好像比他看起來還要忙碌。
低頭,龍秉月想起她還沒有訂晚上的住宿。雖說不貪心,但肯定也考慮過,如果偶遇安宴沒準可以睡他那裡。
現在看來,偶遇不了了。
她打開Booking檢索附近住宿,發現鎮子上隻有唯一一家三星酒店,其他住宿都叫“公寓”或“旅館”,而那家三星酒店,點進去看裝修明明更像披着酒店皮的民宿。
即便如此,也要将近一千一晚。
所以之前安宴讓她别來的時候,說“這裡條件差,怕照顧不好你”并非借口,劇組住的地方恐怕更簡陋。
龍秉月仔細比對着不同住宿的圖片和住客評價,沒注意一道黑影落在窗前。
訂完一擡頭,心心念念的人就站在前方,隔着玻璃。
她猛地站起來,準備出門找他,安宴卻擺擺手,示意她等着,他進來。
兩人異口同聲:“你怎麼來了?”
龍秉月:“我隻是想遠遠看你幾眼……是不是打擾你了?”
安宴:“攝助說在買酒的店看到個亞洲女孩,我在想會不會是你……以為是癡心妄想,沒想到幻想成真。”
“沒有,沒有打擾,怎麼會打擾。”安宴否認三連,“隻是馬上又要開拍了,沒法在這裡陪你。”
“不用啊,我自己靜靜看着就好……等等,你吸了很多煙嗎?”龍秉月聞到一股明顯的煙味,隻抽一兩支不可能留下這麼重的味。
安宴往後退了兩小步:“對不起,組内社交需要,陪了幾支。主要還是沾了他們那些煙鬼的味。我不會在你身邊抽的。”
龍秉月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又把他拉近:“沒事,我不讨厭煙味,你别跑。”
觸感似乎不太對——他的左手手腕,綁着絲巾。
怎麼回事,之前視頻的時候,他不是早就證明過紅痕消了嗎?
她很快想到老闆還在吧台,又把手松開。
安宴主動解開絲巾,露出完好的手腕:“沒騙你,真的早好了。最開始兩天綁了絲巾覺得挺舒服,還比護腕好看,就一直綁下去了。”
劇組休息時間短,他們沒有說上多少話,安宴就不得不回去了。
離開之前,他叮囑道:“你累了可以先回酒店休息,我結束了去找你。”
龍秉月表面上應着好,實際當然要一直看着他。
她花這麼多時間,費這麼大功夫才見到他,少一分一秒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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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攝沒有進行到之前所說的午夜,十一點出頭就結束了。
龍秉月看到安宴送劇組人員上車,然後朝她的方向走來。她訂的酒店就在幾百米外,可以直接步行前往。
這次,她明顯感覺到,相比幾小時前的短暫碰面,安宴的情緒格外低落。
人就在她身邊,卻好像不在身邊,魂依舊飄在那片海灘上,留在虛構的故事裡。
換句話說,他似乎入戲太深,沒有出戲。
記得之前問過安宴這部電影是講什麼的,他簡單地概括為“青少年公路片”。這會是一個非常悲傷的故事嗎……
凝滞的空氣中,龍秉月沒有開口講話,默默牽上安宴的手。
他的手好冰好冰,對于在室内暖和了幾小時的她來說,比寒風還要凜冽得刺骨。
安宴知道,但沒有松開。他的身體和精神,都在貪戀着這點溫暖。
龍秉月拿不準怎樣才能幫他排解負面情緒,又或許,這種情緒對創作是有助益的,不需要排解?
她能做的,隻是握緊他的手,自己另一隻手也覆了上去。
“我給他們說的是妹妹來了。”在路上,安宴打破沉默。
經久不衰的兄妹情趣……龍秉月知道,他是在照顧自己暫時不想公開的心情。
“他們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