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真在被子裡看漫畫,但根本看不下去,因為她在思考自己為什麼會因為那麼小的事情生氣,這明明沒什麼大不了的。
此時有人敲門。
張嘉澤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陳真,你睡了沒?”
陳真換了一個方向,側睡着,背對着門口,不想回應他,她還想接着思考剛剛的問題。
張嘉澤放低了一點聲音:“我可以進來嗎?”
她回道:“不可以。”
“媽媽叫我來的。”
她垂了垂眸,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進。”
門被扭開,張嘉澤走進去,他人高大,又剛剛洗完澡,走進來時帶來一陣風,夾着周清越家沐浴露的香味。
陳真斂眉,不說話。
看到她背對着他,張嘉澤知道她還在生氣,于是沒開燈,也沒靠近她,隻是拉開書桌前的椅子坐下來。
兩人背對背,互相看不到對方,總不會生氣了吧。
房間裡一片沉默,仿佛隻有空氣流動。
張嘉澤坐在書桌前思考半天,時而咬咬嘴唇,時而抓抓頭發,最後實在想不出來該怎麼辦,幹脆打開手機百度,輸入問題:妹妹生氣了怎麼辦?
翻了半天,他才看到一條比較靠譜的回答:
【妹妹生氣怎麼辦?涼拌!還能怎麼辦,當然是哄啊!小編整理了幾條哄妹妹的小妙招,快來看看吧!】
【第一,給妹妹買好吃的,吃到好吃的心情才會好起來。】
張嘉澤覺得很有道理,立馬現學現用:“哎,陳真你想不想吃莎布蕾,你上次買回來不是說不夠吃嗎?
你猜怎麼着,其實我藏了兩盒在我那,你想吃我現在給你拿過來。我很大方的。”
……
陳真閉着的眼睛緩緩睜開,她說她的曲奇怎麼吃得這麼快,原來被這家夥中飽私囊了!
強忍着将張嘉澤暴揍一頓的想法,她吸氣又呼氣好幾次,才勉強平複了心情。
見陳真不說話,張嘉澤覺得第一招看來不管用,于是搖搖頭往下看下一招:
【第二,陪妹妹玩遊戲,玩到好玩的遊戲妹妹心情才會好起來。】
好主意!這個肯定管用。
于是自信開口:“喂陳真!打不打遊戲?哥直接把你帶飛!”
陳真無語地閉上眼睛。
上次張嘉澤拉着她打遊戲,戰績為十一連跪,好幾局張嘉澤都引發衆怒,隊友連番開麥隻為和他“友好交流”,張嘉澤也是個硬骨頭,絲毫不慫,激情開麥一頓舌戰群雄。隻不過最後寡不敵衆,他隻能默默把麥都關了。
“……”
恐怕不是帶飛,是被罵飛,能不能無緣無故來個人把他帶走,立刻馬上。
“還不說話?不應該啊。”張嘉澤一邊小聲嘟囔,一邊看下一條。
【第三,給妹妹講故事,聽到有趣的故事心情才會好起來。】
講故事?應該是睡前故事那種吧,張嘉澤認真地回憶了一會兒,他從小到大隻聽過一個睡前故事,而且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他甚至不想去回憶,那段記憶對他來說很寶貴,可是他不想觸碰。
可是轉頭看了看還蒙在被子裡的陳真,他想了想,就講那個吧。
他清了清嗓子:“咳咳!你有福了陳真,本帥哥今天親自給你講故事。”
張嘉澤斂了斂眼睫,按照模糊的記憶講起來:“從前有座山,山裡有座廟,廟裡有個老和尚講故事,講的是什麼呢?”
他頓了頓,接着說:“講的是,從前有座山,山裡有座廟,廟裡有個老和尚講故事,講的是什麼呢?講的是啊從前有座山,山裡有座廟……”
陳真側睡在床上,心裡想着這個故事真是無聊。
然而,講着講着,一向停不下嘴的張嘉澤反常地沉默了很久,房間再一次陷入寂靜。
這種反常讓陳真感到疑惑,她掀開被子起身,看向張嘉澤的方向。
他坐在書桌前,手機在一旁亮着,但他沒有看手機,沒有轉筆,也沒有偷偷走過來吓她。他什麼都沒做,就那麼安靜地坐着,安靜得都不像張嘉澤了。
陳真輕輕開口:“……老東西?”
原本一動不動的張嘉澤在她聲音響起的時候才動了一下,就像繃緊的弓忽然松動:“嗯?”
“你在發呆,還是你被自己催眠了?”陳真問,因為張嘉澤真的是那種會講着講着把自己講睡着的人。
“拜托,我怎麼可能被催眠。”張嘉澤忽然開口,聲音有一點點沙啞,陳真覺得他的聲音有點不一樣,但又說不出哪裡不同。
“哦。”她應了一聲,沒說話了。
因為,她好像突然想到張嘉澤為什麼會突然情緒不對了。
肯定是因為剛剛講的那個故事,如果她沒猜錯,那個故事應該是張嘉澤小時候聽他媽媽講的。
可是他媽媽已經離開他很久了。
張嘉澤仍舊背對着她,沒有開燈的房間漆黑一片,即使看不見,可是他的難過,她感受到了。
我很了解你,張嘉澤,你一定是因為這個難過。
陳真趴在床上撐起下巴,打開手機手電筒,光線讓她看清了張嘉澤的背影,她很認真地看着他說:“我們以前不是說好了嗎,我的媽媽就是你媽媽。”
“你不要難過。”
“誰說我難過了……”張嘉澤反駁,可是他的聲音隐約帶着點哽咽。
陳真沒有聽他逞強,認真地說:“因為你難過的話,我也會難過。”
長久的沉默,他沒有再說話。
過了許久,張嘉澤突然轉身叫她,“小屁孩,今天的事你還生氣啊。”
陳真想了想,實話實說:“有點,但是我也不明白為什麼要生氣,明明是很不值一提的事情。”
“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也這樣,也總因為一些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生氣、難過、不解。”
“我不懂,難道長大就不會這樣了嗎?”陳真問。
張嘉澤靠着椅背,思考了一會兒:“不管長不長大,我們都需要直面自己的情緒,不要抗拒它也不要逃避它,它來了就來了呗,學着和情緒和平共處。”
“那我一有不好的情緒就把它發洩出去,算和平共處嗎?”
“我覺得……算吧。”
“那我想打周清越。”陳真冷靜地說。
張嘉澤笑了:“那可不行,我得罩着他。”
于是他又開始和陳真講條件:“我把我藏起來的那兩盒曲奇還給你,你不許生氣了,可以吧?”
“……”
“聽見沒小屁孩?”
陳真無語道:“聽見了,老東西。”
“那你早點睡。”張嘉澤說。
“哦。”陳張躺回床上。
關門前他又補了一句:“對了,明天開學你和周清越一起走,我就不送你了啊。”
“知道了。”陳真把自己埋進被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