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越又失眠了。
午休時間他怎麼都睡不着,肯定是因為太陽光線太大了,穿過宿舍樓的玻璃亮得他眼睛疼。他翻個身一把扯過午睡毯,閉上眼睛,過了幾秒又突然睜開。
一定是因為頭頂的老舊風扇太響了,他煩躁地想。
國防軍訓基地的宿舍比不上川高,一沒洗衣機,二沒空調,而且還是八人間,唯一好點的就是還有獨立衛浴。
頭頂的風扇吱呀吱呀轉個不停,陽台外就是棵大槐樹,樹上的蟬咿咿呀呀喊個沒完沒了。
煩死了。
他睡不着才不是因為某個嘴硬又沒眼光、哄人又沒耐心的笨蛋!就是因為太陽太亮了,風扇太響了,蟬叫太吵了,跟她一點關系都沒有!
對,她是給他台階下了,但是他沒下,那她就不會多給幾個台階嗎?說不定她在多給一個台階他就下了呢?
呸,他才沒這麼好哄,多給一萬個他也不接受。
如果她今天之内把那盒罪惡之源的芒果曲奇乖乖交到他手上,他就勉為其難原諒她了。
對,就今天,晚一天都不行!
腦海裡想像着那個笨蛋拿着東西跑來和他道歉,一邊說一邊罵林斯言不是個好東西,然後再把那盒曲奇丢地上踩兩腳,最後順滑地扔進垃圾桶裡。
周清越突然就不煩了。
越想越開心,他偷偷拿出手機,點開陳真的微信,準備給她發了個消息。
打了個“在嗎?”,太蠢了,不行,删掉。
又打了一句:你睡了沒?太刻意了,不行,删掉。
删來删去,别别扭扭不是他的風格,他想說什麼就發什麼好了——
AAA南川第一冷酷:我決定原諒你了。
前提是你把那盒……字還沒打完,他的手指停滞,後知後覺看着手機屏幕。
整個人都頓住了。
如果他沒看錯的話。
[我決定原諒你了(紅點感歎号)]
底下還跟着一行字:
[消息已發出,但對方已拒收。]
周清越忽地坐起身,不可置信地看着手機頁面的那一行字。
那家夥,居然,把他拉黑了?
本來淡出他聽覺的老風扇的轉動聲和蟬叫嘶鳴,此刻重新一聲一聲放大。
……
煩死了!
他臭着臉,越想越氣。
然後在這個充斥着風扇與蟬叫的交響曲的午後,對床的林斯言也“騰——”一下坐了起來。
他也是一臉的煩悶。
于是,兩個臉色都臭到不行的人,各自拿着學校明令禁止的手機,就這麼對上了視線。
*
經過憤怒、生氣、不解、平靜等一系列情緒之後。
周清越後悔了。
雖然那個笨蛋今天确實傷到他的心了,可是她也主動找他了,是他太能裝,非要把她氣走,現在又開始後悔。
當時明明可以和好的。
得想個辦法。
事實證明,發呆太久是個很危險的事情。二十八班正在練齊步走,以排為單位,一排排走。到周清越那一排的時候,他都沒意識到,甚至别人都走出去了,他還站着原地。
等他反應過來時,已經晚了。
教官把他發配到“罰跑小隊”裡,所謂罰跑小隊,就是整個南營地14個班裡的“刺頭”,被揪出來繞南營地跑圈,随着人員的壯大,變成一長串的人跑圈,于是這個隊伍就被稱為“罰跑小隊”。
然後,周清越在“罰跑小隊”裡看見了謝白。
……要不說他倆有緣分,這種事都這麼有默契。
謝白:“我覺得我們有點暧昧了。”
周清越插進隊伍,跟着一起跑:“别逼我罵你。”
“你罵得還少?”
周清越沒心思理他,想着怎麼跟陳真那個家夥和好,同時不顯得他上趕着。
忽然想起,她好像說過——“如果你要吃,那我可以給你。”
她當時就是這麼說的,可他看着那盒曲奇,簡直想把它踩成渣才能洩憤,居然還要他吃?這和讓他去垃圾桶翻吃的有什麼區别?
可他去要的話,相當于給那個笨蛋台階了,而且還不用擔心她腦子一抽真的去吃那盒曲奇,一舉兩得!可是,如果他親自去,她說不定壓根不想理他。
想來想去,他忽地笑了,擡手一把勾過前面謝白的肩膀,語氣頗為大義凜然。
“你去跟她說,我吃。”
*
盛夏的下午太陽毒辣,大地被蒸騰得熱氣騰騰,好不容易等到休息時間,所有人都坐在樹蔭底下乘涼。
陳真和許願找了一塊陰涼地坐下,許願中午走得急沒帶書包,連帶着包裡的MP3也沒帶過來,于是陳真把她的書包塞到許願懷裡,裡面有她偷偷藏起來的手機和有線耳機。
陳真認真地教許願怎麼悄悄用手機聽歌,要戴着帽子,頭要埋下去,手機放在書包裡,拉鍊開一個小口子把耳機線拿出來,這樣就不會被發現了。
“那我先去小賣部買瓶水。”陳真說。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