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秋來本來是有這個打算,剛打了個哈欠,就發現了正小心翼翼立在門外的孩子,她一愣,随即招手讓他進來。
言亭有點緊張,還有點想落荒而逃的沖動,可腳步不知怎地不聽使喚,在原地站了幾秒後,讷讷推門走了進去。
他仿佛忽然置身于另一個世界。
身周圍繞着鮮花,空氣中彌漫着香甜,左側花架上擺着各種綠植多肉,左側石階上陳列着當季最新鮮的花材,其中他隻認得玫瑰,向日葵,和百合。
琳琅滿目的花材後方,挂壁魚缸幾乎占據了半面牆,幾尾顔色鮮亮的熱帶魚正悠閑地穿梭在景觀石中。
很快,他又發現了更加吸引他的東西。
“栗子!”言亭跑到茶幾前站定,盯着剩的半袋糖炒栗子眼睛發光。
程秋來覺得好笑:“喜歡吃?”
言亭用力點頭:“我最喜歡吃栗子了!”
程秋來便做了個請的手勢。
言亭也沒客氣,把蘋果往沙發上一扔,蹲在茶幾邊就開始剝,程秋來一邊喝茶一邊看他,隻覺得小孩嚼東西時嘴巴嘟起腮幫子鼓囊的模樣挺好玩。
等栗子吃的差不多,程秋來遞給他一杯水,他接過咕咚咕咚一飲而盡,心滿意足地打了個飽嗝。
擡頭迎上她笑吟吟地目光,他又覺得不好意思,“……謝謝。”
程秋來:“不客氣。”
吃完東西就走,終歸不太禮貌。
可言亭又實在不知道該跟她說點什麼,索性裝若無其事走到魚缸前頭欣賞起魚來,最好程秋來能主動趕他走。
想到上午跟舒曼秀的交談,程秋來忽然好奇問:“你昨天晚上說,在學校被打的更慘,是什麼意思?”
言亭撇了下嘴:“跟高年級的住一個宿舍,他老跟别人一塊欺負我。”
程秋來好奇道:“怎麼欺負你。”
言亭便一一數落:“在我書上亂畫,撕我作業本,讓我給他們交保護費,不給就打我……”
程秋來印證了心中所想,托腮道:“要不我去跟你媽聊聊,讓你回家住。”
言亭搖了搖頭:“她才不聽你的,她連老師的話都不聽。”
最親的家人是繼父和繼母,在學校被霸淩壓迫,而作為栖身地的家也即将再無他的容身之處,在遭遇過太多苦難後,已經很難再從他的眼神中感受到一絲溫情。
程秋來并不是個同情心泛濫的人,但不知為何,眼前這個小孩讓她感到有趣。
“學校的事我幫不了你。”她頓了頓道:“不過,歡迎你常來做客。”
言亭眼睛一亮:“你是說我可以經常來這裡玩?”
“可以。”程秋來眯起眼笑:“不過,隻能從門進來。”
言亭知道她在暗示什麼,也隻顧得用力點頭,他非常喜歡森也,喜歡這裡的空氣,喜歡這裡的植物,喜歡魚缸裡的熱帶魚,這裡的一切他都喜歡,程秋來允許他待在店裡,他不想待在家的時候就不用老是往水果店跑了。
想到這,他又認真道:“謝謝你,程老闆,你真是個好人。”
程秋來剛喝了口茶,放下茶盞皺眉道:“小孩子家家,一口一個程老闆的,不好聽。”
言亭不解:“那我叫你什麼?”
程秋來思忖道:“我大你十二歲,你可以叫我,姐姐。”
言亭盯着她看了一會兒,蓦然别過了頭,神情有些為難。
程秋來:“怎麼?”
言亭:“可你男朋友也叫你姐姐。”
他昨晚親耳聽見的。
程秋來挑眉:“這有什麼關系,你本來就該叫我姐姐。”
言亭咬了咬嘴唇,不甘地說了實話:“……我不想跟他叫的一樣。”
程秋來笑了,她伸手捏了下小孩的臉,“那以後不讓他叫了。”
“你叫。”
冷不丁對上她笑吟吟的眼神,言亭怯怯地開口:“姐姐……”
程秋來:“嗯。”
言亭忽然感到一種莫名的興奮,他正要再說點什麼,忽然聽到身後傳來響聲。
僅是回頭看了一眼,渾身血液都要僵住。
該怎麼形容這個剛進來不久的男人,言亭僅是看他一眼就感到一種強烈的不适,伴随着一股想要落荒而逃的沖動。
白色工字背心能遮住薄肌勻實的身材,卻遮不住胸前以及胳膊上的大片紋身,清俊的臉龐本該令無數少女魂牽夢萦,然而此刻在燈光的照耀下卻折射出無數詭異的亮點。
耳朵上有釘子,眉毛上有釘子,嘴唇上也有釘子,一眼望去他都數不清到底有幾枚釘子嵌在他的臉上,若不是紋身眼熟,他幾乎不敢認定他就是昨晚出現在程秋來床上的那個男人。
程秋來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