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這句話，江淮直便明白了。他将宋時微摟入懷中，輕輕拍着她的背。

“阿棠，證明你是個很好很好的人。所以才有這許許多多的人，才有這許許多多盞長明燈。”

宋時微依靠在江淮直懷中，眼淚抑制不住地往下流。而江淮直就這麼一直輕輕慢慢地拍着他的後背，安撫着她的情緒。

不知過了多久，宋時微調整好了自己情緒。江淮直察覺到懷中的人情緒好轉後，柔聲道，“時辰不早了，明日還要趕路，早點休息吧。”

宋時微點了點頭，從江淮直懷中起來。她躺下後，江淮直替她掖好被子。然後才拿起床邊的蠟燭吹滅，然後才躺下，小心翼翼地将宋時微摟入懷中。

宋時微順着他的動作，貼在他懷中。江淮直将下巴放在她頭頂，輕聲道：“睡吧。”

第二日一改前日的壞天氣，是一個冬日罕見的晴天。大家起來後，在客棧用了早飯便準備啟程。這一路上耽誤了太多時間，他們必須加快腳步才行。

前一日因為大雨，所以路上人少。今日天氣好了，人也就多了起來。街邊的小販，走走停停的行人。

宋時微掀開車簾，她能看到這些人臉上的歡笑，能感覺到他們過得很好。所以她一刻都不舍得錯過，一直看着一旁的街道。

宋時微甚至在一些人臉上，看到了舊日的影子。她不能肯定，畢竟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但是她這一路上都在心中猜測，哪些人是故人，哪些人又是故人之後。

雖然今日是個晴天，但是畢竟在冬日，昨日又下了雨。所以外面還是刺骨的冷，尤其是風吹過後。江淮直提醒宋時微注意身體，但是宋時微卻不為所動。

江淮直向來是拿她沒辦法的，隻好将湯婆子放到她手中，然後替她系上了披風。直到出了容縣，宋時微才依依不舍的将車簾放下。

容縣離平陽不過半日路程，他們傍晚時候便能到。中午她們停下休息了一會，然後給馬喂了糧草，順便吃了午飯。

進入景明管轄的地界後，宋時微便常常留意阿霧的狀态。其他人不知阿霧和景明那段前塵往事，但是宋時微卻心知肚明。

随着離平陽越來越近，宋時微看着阿霧的臉色越來越低迷。午飯的時候，阿霧獨自一人走到溪邊，宋時微見狀便跟了上去。

阿霧見身邊來了人，擡眼看來，發現是宋時微後笑了笑：“殿下。”

隻有她們兩個人時，阿霧從不改口，還是按照之前的習慣，稱她“殿下”。有人在的時候，她才會同念春一樣改口叫小姐。

隻不過前些時日，江淮直說出門在外，他們既是夫妻，拿身邊的人稱他小姐屬實不妥，于是阿霧和念春在宋時微的同意下又改了口，從小姐變成了夫人。

宋時微看着阿霧，安撫般地笑了笑：“阿霧，你不想見景明嗎？”

阿霧表情一僵，幾秒後才回過神來，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宋時微看着她：“我希望你們能見一面，但是你若是不像，那便别見了，我可以安排。”

阿霧低下頭，隻是搖頭：“殿下，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麼多年過去了，他甚至都不知道我還活着，所以我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必要見上這一面。”

宋時微輕輕歎了口氣，然後拉起阿霧的手：“阿霧，我一直想問，當年你同景明之間，到底怎麼了。”

宋時微不知當年細節，隻是想起往事時總是好奇。景明雖然不知道阿霧是否活着，但江都水患時，景明正好外祖壽辰，所以離開了江都。阿霧定然知曉，景明還活着。

按理來說，阿霧應當早早找到景明見面的。畢竟兩人當初關系那般好，又隻剩下兩人了。可按照阿霧的之前話中的意思，二十年來，他們竟從未相見。

阿霧聽見宋時微的話後，并未回答，反而陷入了沉默。不知過去了多久，阿霧才緩緩開口：

“當年江都水患後，我便想着入京都找小殿下。可是他住在宮中，我根本無從接近。于是隻好先按去查秦晨，想着等候時間同小殿下見面。後來我受了傷，一段時間失去了記憶。等我修養好，恢複記憶後，已經是三年後了。”

阿霧頓了兩秒，然後才道，“我再入京都，卻收到了小殿下被封為平陽王，同時與之一起的是他的婚訊。封王後，他便沒有住在宮中。我曾去找過他，看到了他扶着自己的新婚夫人下馬車。”

阿霧擡眼看向宋時微，眼中已經是一片濕潤：“殿下，那是個與我截然不同的女子。她端莊有禮，性格溫潤。同小殿下站在一起的時候，甚配。”

阿霧說到這，眼淚便順着眼角流了下來。她不再言語，但宋時微都明白了。阿霧覺得景明已經成婚，開始了新的生活。她又怎麼能去打擾？所以這麼多年來，便一直沒再去找過景明。

景明的情況江淮直對她說過，他夫人難産去世，隻留下一子。夫人去世後，他也并未再娶妻。

宋時微擡手替阿霧拂去眼角的淚：“阿霧，景明自小跟在我身邊長大。我始終認為，他不是那般薄情的人。尤其是他背地在查江都一案，我便更加懷疑其中可能另有隐情。”

“你還記得當初我帶着你第一次見景明是何場景嗎？”

阿霧點了點頭，她自然是忘不了的。

宋時微在外地奔波時救下阿霧，直到兩個多月後才回到江都。她帶着阿霧見景明，正式同景明介紹自己。那時阿霧不認識什麼字，雖然學了些話，但是很多還是聽不懂。

景明正式地同他自我介紹：“你好，我叫宋景明。”

阿霧聽懂了，但不知該怎麼反應。還是一旁的宋時微對阿霧說，“快告訴景明你的名字。”

她那時隻聽宋時微的話，于是宋時微這般說，她便開口同樣說道：“我叫阿霧。”

她話還說不利索，寥寥四字，卻如同兒語一般。

宋時微見她還記得，于是道：“那時我特意找了個好時機，将你介紹給景明認識。我始終覺得，認識一個人需要一個正式的機會。所以道别，也應該正式。”

宋時微看着阿霧的眼角，認真道：“所以阿霧，同景明見一面吧。無論是重逢還是道别，都認真地見一面。”

阿霧忽地笑了，然後鄭重地點了點頭。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