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死而複生嗎?”
長安這場連綿數日的大雪已經徹底停了,甚至露出難得的暖陽。可是千秋殿不僅沒有暖和,反而比前些日子更冰冷了。因為殿裡不僅沒有放一個火盆,反而堆滿了冰塊。
架子床前落下層層疊疊的金色幔紗,在這幔紗之後隐隐綽綽露出一躺一坐兩道身影。
夙夜就跪在圍屏之前,低頭應道:“秦美人應當是當時失血過多,又凍了一段時間造成的暫時性假死,身子一暖和,就緩過來了。”
陳承衍一時沒有說話。
夙夜等了一會兒,陳承衍方才出聲道:“屈知遠到哪裡了?”
“如今過了金州了,想來明早就到了。”
陳承衍:“行宮那邊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都備好了。”
陳承衍:“門口跪着的那群人,讓章通則打發了。”
“是。”
陳承衍目光重新落回到陳引章的身上,女人隻着了一身白色單衣,因着天寒,屍體已經變得格外冰冷僵硬,面色也露出了青白之色,不過輪廓柔和,面目恬淡,借着殿内昏暗光線瞧下去,倒是有幾分神仙妃子昏睡不醒的模樣。
他一下一下的擦拭着女人面頰脖頸,手下輕柔,語氣低啞:“阿姐,你說世上會有起死回生之術嗎?”
沒有人回應他。殿内一片安靜,隻有織錦摩擦的聲音。
陳承衍擦完了臉頸,繼續擦拭女人手指,聲音幽幽飄在殿中多了一絲詭異味道:“天下之下,無奇不有。說不定呢?”
“古籍有載,‘魂主精神,魄主形體。人死則魂魄離散,魂氣歸于天,形魄歸于地。’既然魂魄之理存在,那麼死而複生之理,就也有迹可循。世人沒有成功,不過是未得其法罷了。”
“阿姐,你說呢?”
陳承衍頓了頓,這一回,殿内連擦拭的聲音都沒了。
他重新開口,聲音裡莫名帶着些微的顫意:“若有魂魄,阿姐......你是不是就在這裡看着我?”
話音落下,殿外晴空之下突然起了一陣大風,挾着呼嘯聲将殿内南面的兩扇窗戶忽地吹開。圍着的紗幔跟着瞬間飛卷了起來,撩過男人的臉頰,泛起一陣疼意。
可陳承衍卻絲毫不覺疼痛,相反,猛地站起身,身下的幾子在地面擦出一道凄厲的尖音。
“陛下!”章通則就候在殿外,瞧見這個變故,忙不疊的小跑着就要入内。
陳承衍頭都沒回,聲音兇狠顫栗:“誰都不許進來!”
外頭的腳步聲一停,跟着漸行漸遠。
陳承衍目光怔怔的望向那扇窗戶,聲音微乎其微:“阿姐,你若真的在這裡,就将風......停下。”
說來也怪,陳承衍說完這句話之後,風還真的變小了。
晴天白日裡,就這麼奇怪的一股風說來就來,說停......也就停了。章通則帶着人心下腹诽不說,陳承衍卻如同看到了希望一般,又是激動又是頹然的往前走了幾步,跟着折回去蹲在陳引章身前,一把抓住女人手指:“阿姐,是你嗎?”
他的聲音裡含着些微的哽咽:“我看不到你,阿姐。不過沒有關系,很快......很快就都好了。”
“我們很快就能團聚,你也很快會回到我的身邊。”
話說到最後,男人眼中猩紅之色大作,一向清俊的面容帶了些偏執魔怔之意。
***
“你說什麼?”
陳引章指了指自己的後腦勺,安靜道:“我什麼也不記得了。”
衛思言驚疑不定的望着她,最後歎息一聲:“這樣也好。”
這個秦兮元死因明顯另有内情,陳引章如何能視而不見。
陳引章緊緊盯着她:“衛婕妤知道些什麼?”
衛思言搖了搖頭:“本宮能知道什麼,不過是覺得你今日殒得蹊跷。哦,不是......傷得地方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