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裡,秦兮雲這個美人美則美矣,卻是個木頭美人。整日裡呆呆的躲在她這東側殿之中,不是看書,就是鼓搗她那調香,鮮少出門,更别說會一大早去山水池苑了。
她也就是心下起了疑,順道去瞧了一眼,然後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還沒等去打報告,這邊宮人就叫嚷着阖宮都是秦兮雲詐屍的消息。
陳引章眯了眯眼,轉頭看向幼清。
幼清下意識吸了口氣,沒有說話,轉身走到門口左右探頭瞧了瞧,确定沒人之後,才謹慎的關了門,重新回到陳引章跟前,朝着二人道:“因着長公主大喪,您從昨兒起一天一夜沒合眼,才将《地藏經》抄出來,準備今天一早供到佛光寺。”
“早上天剛蒙蒙亮,您就帶着奴婢去佛光寺。可是走到臨湖殿的時候,您突然吩咐奴婢回來取您前些日子調制的佛手香。”
“可是......等奴婢拿完東西再趕回臨湖殿的時候,卻找不到您。以為您先一步去了佛光寺,可是急急跑過去之後,佛光寺的師傅卻說您還沒過去。奴婢吓得連忙叫人找您,可是......等找到您的時候,就隻看到您鮮血淋漓地倒在山水池閣前頭的假山旁。”
“當時您的手裡握着一截梅花,左骁衛的人過來檢查了一圈說您......是想采摘梅花,卻失足滑倒,頭部撞到假山石殒命的。”
說到這裡,幼清整個人都變得忿忿然:“可是小主您當時急着去佛光寺,怎麼會從突然想起來去摘梅花呢?并且您的手裡當時還拿着佛經,若是去摘梅花,不小心弄濕了經文怎麼辦?再說了,您同佛光寺的方丈約好了晨起誦經。這般大事,您不可能會因着一時興起摘花而延誤了。”
“所以,奴婢斷定您此次受傷......其中定然有隐情。”說到最後的時候,幼清雙眼通紅,蓄滿了淚水。
陳引章沉默了片刻,溫聲道:“嗯,我知道了。别哭了。”
幼清吸吸鼻子,重重點了兩下頭,又有些擔心道:“小主,倘若真的是有人蓄意害您,如今您醒了過來,她們是不是不會善罷甘休?”
“可是,究竟是誰這麼狠心要害小主?您一向深居簡出,又向來與人為善,除了華婕妤,奴婢完全想不到誰會恨您。”
衛思言眸光閃了閃沒有說話。
陳引章微叱道:“慎言!沒有證據的話不要說。”
幼清咬了咬唇,不再說話。
一室寂靜。
衛思言看向陳引章:“你後面什麼打算?”
陳引章望着殿中香鼎,幽幽道:“自然是去找陛下。”
幼清吓得臉都白了,撲騰一聲軟了膝蓋:“見見見陛下......做做做什麼?”
衛思言眼中瞬間凝出一絲敵意,聲音都跟着不冷不熱起來:“找陛下給你做主?”
陳引章掃了一眼衛思言臉上表情,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看來她自請随軍那幾年,發生了不少的事情。如此,也怪不得她這樣一個人會自請入宮了。
如今再看衛思言,陳引章終于帶上了看弟妹的眼神,十分和藹:“婕妤不要多想,我不會對陛下有非分之想的。當初進宮,也是為了躲避家裡那攤子事。如今能有一方容身之地,就已經很滿足了。”
幼清卻忍不住鼓了鼓嘴,當年哄得陛下隻去她嘉壽殿就算了,如今不過聽小主提了一句,就變了臉色。就算她同陛下有舊交,難道還真當陛下是她衛婕妤一個人的嗎?隻要陛下肯見她家小主,憑着她家小主的美貌和性情怎會不得聖寵?
衛思言眼中的敵意少了一些,但是語氣仍不太好:“那你見陛下做什麼?”
陳引章抿了抿唇道:“我想請陛下貶我為庶人,放我出宮。”
一石激起千層浪。衛思言方才所有的敵意都倏然消失,隻剩下滿目的驚詫:“你說什麼?”
陳引章沉默了片刻,沒有說話。如今長公主既然已經徹底埋藏在了丹青史冊之中,那她就再沒有現身的必要了。過去二十多年,她陷在長安哪裡都沒有去過。重活一世,她想出去走走。
不過,在此之前,她還是想再見一見皇弟。
衛思言也不過是驚詫了瞬間,跟着自己苦笑一聲,偃旗息鼓了:“若真能出去了,未嘗不是一件幸事。”
幼清卻驚呆了,怔怔的望着陳引章:“小主?您走了,奴婢怎麼辦?”
陳引章看人的眼光還算銳利,這個宮人是個忠心的,隻是不能在她身邊長期侍奉。于是,放緩了語氣:“你放心,我會請陛下妥善安置你。”
幼清眼淚一下子就落了下來,砰地一聲跪在陳引章面前:“小主去哪裡,奴婢也跟着去哪裡。”
陳引章垂頭瞧着她,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衛思言:“行了,陛下還不定準不準呢?說這話都太早了。”
幼清抹了抹眼淚,可憐巴巴的望向陳引章:“小主......”
陳引章扶起幼清,順着衛思言的話道:“衛婕妤說的是,到時候再說吧。現在去山水池苑瞧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