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她還站在岸邊。隻是一眼她就知道,這顆種子有多獨一無二,其價值絕對無法用金錢衡量。她猜想,生村三十年的秘密,三十年的心血,都藏在這一顆種子裡了。
染绯下水,瀕死後獲得不死身加持,借助不死身的幫助,她抓住了那顆種子。
抓到的瞬間,她腦子裡空了一下。
完完全全的空白。
一種信号中斷、感官失靈的感覺,猶如直播畫面卡住,或者遊戲畫面丢幀。
她怕燙怕疼,但更怕錯失解開秘密的機會,所以毫不猶豫地取走了種子。
一股清香從口腔逸出,在鼻腔刺激她的嗅覺,她仿佛聞過這個味道,想不起來在哪裡,但絕對稱不上陌生。
這股淡淡的、水生花的香氣。
腦子裡竟然自動匹配上一幅畫面——某處莊園,池塘,開滿池塘的花朵,半透明的花瓣發光發亮。
是這股氣味嗎?
染绯深吸一口氣,幽幽的清香化作尖銳的針,劃開她的感官,所有的體會刹那間成倍放大,耳鳴帶來刺痛,黑暗中的微光在她眼底明亮,每根寒毛的晃動清晰可感。
皮膚之下,經脈中的靈力在躁動,不安地噴湧而出,沖刷肌肉、血管、骨骼,沖撞皮膚,似乎想要從所有可能的路徑逃出體外。
她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近地感受到靈力的威壓。
她頭一次感覺到,靈力真的能操控她的身體,她現在還沒結丹,但丹田的位置,忽然隐隐發燙。
染绯調整呼吸,帶引靈力改變流向,忍耐住巨痛,讓過多的靈力從開始修煉沒多久的經脈中洶湧地流過。
強行擴張的滋味并不好受,每根經脈都有種快要爆炸的感覺。丹田處,隐隐的發熱變成了一種被滾水潑了一遍的燙,渾身上下,内裡外在,無一處不疼。
她忍耐疼痛,甚至感謝這種感覺。這般尖銳的疼痛讓她不用擔心會暈過去,因為就算暈過去,也會痛醒過來。
染绯回憶章柳對她說過的話,又回味蘇輕辭幫她疏導靈力的感覺,慢慢地領悟,慢慢地緩和。
因忍痛而屏住的呼吸逐漸恢複,額頭和鼻尖的冷汗逐漸風幹,脊背挺得更直,身姿和神情更加舒展,眉宇之間,可見柔和光芒。
危機四伏的黑暗中,染绯整個人散發出超脫世外的甯靜,身體緩慢上升,雙腿仍舊保持盤着的姿勢,雙手放于兩膝之上。
吐納,引導,擴充,膨脹。
在她小腹處,一個全新的部分即将成形。
混戰中的衆人突然發現,竟然能看清面前的人了。
擡頭一看,這才發現,有個人不知何時升到了半空中,照亮彼此臉龐的光芒正是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
裴雪心沒有任何停頓地瞪大眼睛。
她對這一幕太熟悉了……她無數次在腦中幻想過這一幕,幻想有朝一日她結丹成功,光芒就會像現在這樣從她身上散發出去。
裴雪心腦中蹦出兩個念頭:
一個是染绯怎麼結丹了,她不是還沒築基嗎?
另一個則是,染绯結丹成功也不奇怪,畢竟她是神夜門門主的人,門主拿到了混沌九花,用花煉藥為染绯結丹助力,也說得過去。
所以果然,結丹還是需要有外力輔助,特别是她們女孩子,天生就比男性弱,隻有助力足夠,才能勉強追趕男人們的步伐。
裴雪心滿眼羨慕,羨慕發酵成嫉妒,她手中的鞭子顫抖不止。染绯走在她前面,這怎麼能行。
望微峰幾人紛紛擡頭望着染绯,尤其是章柳,不禁再一次為染绯的修煉進度震驚感歎。在穹舟上,她便已經發現染绯異于常人的天賦和悟性,關于修煉的内容,她說一遍,染绯一聽就會。
猶記得當初小師弟帶染绯來找他們時,染绯甚至連修煉的門都沒入,一個人悶着頭搞東搞西瞎嘗試,差點走火入魔。
如今才過去多久,她都結丹了。
章柳由衷感慨,同時内心升上一種難以言喻的自豪和責任感,她必須保護染绯順利結丹,不受幹擾。
章柳回頭對石川柏說:“大師兄,你照顧師弟師妹,我要出去為染師妹護法。”
石川柏點頭:“你放心去。”
石川柏聚力,握住短刀,刀柄在他手心留下深刻的紅痕,那處地方的肉都被擠開了。
他準備起對付狂風的力道,結果壓根用不上。不需要怎麼用勁,面前的風揮揮手就散了。
“怎麼回事?”石川柏疑問脫口而出。
奚南星指了指染绯,又點點他們面前虛空。陳蕙兒幫着解釋:“大師兄,風好像被绯绯吸走了。”
四人再次一同擡頭仰望染绯,果然發現困住他們、給他們以重傷的狂風,像是一個抽絲中的繭,越抽越小,而抽走的絲,全部流向染绯。
染绯像個饕餮,無止境地吞食風中靈力,吸幹那團惱人的狂風。
不止風中靈力被她吞食,整個生村環境中的靈力,無一不朝她湧去。
就好像,整個生村的意義,隻是為了幫染绯結丹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