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拜儀式當天，從淩晨開始月亮谷便狂風大作，緊接着雷雨交加，閃電點亮整個天空，月柚在床上翻來覆去無法入睡，站起來給自己倒了杯牛奶，發現雲旋也站在窗邊。

“你在看什麼？”月柚遞給他一杯牛奶，發現他手裡已經有一杯了。

“你看天。”雲旋擡頭看着上面，“你仔細看，每一次閃電劈下來的時候，天上都會出現一些奇怪的東西。”

月柚順着他說的看上去，隻見雨點像刀尖一樣飛速垂落下來，漆黑的夜幕被割開成一條條的細線，身邊這棟房子她還沒有完全熟悉，這樣的夜晚如果是自己一個人度過，可以想象會有多麼恐怖。

忽然間，一道閃電劃亮夜空，視線裡的白光爆開來，所見之處全部被閃電的光芒所籠罩，在那光芒淡下去的一瞬間，月柚強忍着眼睛對上強光時的不适，努力盯着雲旋所說的地方，看見天空居然破開了一道口子，而在那裂縫後面，是無數藍色的數據線條和黑色的幕布。

“這裡的天是假的？”月柚突然意識到了什麼，“那是不是其實我們根本不用這麼努力去修複補丁包，隻要打破天空的邊界就可以了？”

“我也隻是猜測，從前我在烏久城得知外界還有其他場域，隻知道穿越的辦法，卻并不知道它們如何連接。”雲旋說，“或許虛拟場域的天空對于其中的人來說，也是真實的天空，隻不過在天空之外，還有另一層天空。”

“或許我們都隻是生活在一個圓滾滾的雞蛋裡面。”月柚說，“隻不過當雞蛋沒有被孵化成熟的時候，就算打破了殼，也不會有小雞鑽出來，裡面的小雞隻會死掉。”

“你的想象力倒是豐富。”

雲旋笑了起來，兩個人經過這幾天的朝夕相處，關系比之前融洽了不少，有時候月柚看見他笑的樣子，忍不住盯着他看了一會兒，雲旋長得很好看，眉眼清冽，身形挺拔，如果是在原來的世界，月柚覺得他高低能靠臉吃個飯什麼的。

月柚看了一會兒，将視線移開，她莫名就想到了這場為期500天的任務結束的那天，到那時候他們會各自回到原來的世界嗎？

第二天一早，暴雨雖然小了一些，但仍然沒有停止，月柚起床時看了下窗戶外面的景象，秋天變黃的葉子經過一夜雨水的摧殘已經盡數從枝頭掉落到了地上，所有的樹都秃了，天空仍然下着雨，如果沒有那場祭拜儀式，月柚一定會選擇在這樣的天氣待在家裡玩遊戲或者看書看電影，難以想象住在這裡的人竟然在每個這樣的雷雨天裡都要趕着出門。

圓心廣場上人頭湧動，月亮谷的居民們都已經到齊了，這一次來的人居然比上次楓葉盛宴還要多，上次有許多人抱病不來，而這次不管是老人還是小孩還是生病的人都來了，甚至連海娜也坐在輪椅上，蘇珊推着她，魯伯鎮長身邊的人為她們撐着傘。

令人驚訝的是，圓心廣場中間一夜之間竟多出一尊四四方方的金屬雕像，這尊雕像沒有具體的形象，表面看起來黑潤有光澤，流淌着複雜的藍色金屬線條，流光在其中湧動，月柚隻看了一眼就發出感歎——

這不是内存條嗎！

這裡的很多事情都令月柚感到匪夷所思，不但将山谷裡的一片代碼海當做信仰來信奉，還要在每個雷雨天跑出們來對着一塊内存條祈禱。

祭拜儀式開始，所有人站在泥濘的地上，雙手交叉放在胸口，低着頭，口中念念有詞，月柚雖然不知道他們念的是什麼，但入鄉随俗，于是也照做了，她隻祈禱一會兒不要還有更多莫名的儀式就好。

随着一聲巨響，那天微微亮才消停下去的雷電又劈下來一道，這一次正正好劈在圓心廣場中間的金屬闆上，聲音震耳欲聾。

一道虛拟數字影像在廣場中央的内存條上端緩緩升起，漸漸變換組合成一個人形，村民們見了這景象，有的激動地哭泣，有的害怕到瑟縮，還有的立即下跪開始更加虔誠地禱告。

“數字神居然出現了，他已經很多年沒有在儀式途中現過身了！”

“數字神！請保佑我們能夠更加領會這世間真實的奧秘，将無限的真實賜予我們！”

而月柚看見這數字人，則驚掉了下巴，不為别的，隻因為那數字影像人的脖子上，長着一張萊斯的臉！

萊斯左右看看自己，嘴裡小聲道：“奇怪，按了下按鈕，怎麼被全息投影到這裡來了……”

然而鎮民們沒有聽懂這句話，或者根本沒有在意這句話，他們畏懼于數字神的真身，全身心都在思考如何做出更加虔誠的模樣。

月柚忍不住在人群中找尋能夠跟自己有共鳴的人，果不其然，黎栗、安珀、雲旋都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這真的太荒謬了。

跟他們一起進入月亮谷的萊斯，在這裡分配到需要扮演的角色居然是……數字神？

幾乎是一瞬間，月柚就想到一個非常嚴肅的問題。

大家來到這裡，被分配到身份，有的是取代了原先本就生活在這裡的角色，比如月柚和雲旋的農場夫婦身份，而安珀和黎栗則是來到這裡以後才被安排了新的身份——在黎栗來到這裡之前，米格是沒有哥哥的，在安珀來到這裡以前，鎮裡的小孩也是沒有老師的。

但在萊斯到來之前，月亮谷的居民們很明顯，早就有了關于數字神的信仰。

也就是說，萊斯是取代先前的數字神，成為了新的數字神，那麼原先的數字神去了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