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一場大雨,沖刷了炎熱的暑氣,洗淨了萬物,天地間一片澄淨。
檐角的雨珠一滴一滴掉落在窗棂上,發出清脆的“嘀嗒”聲。
楚暄動了動眼皮,窗外天光大亮,一縷晨輝打在他臉上,明光刺入眼中,他輕皺起眉頭,廢了很大的力氣睜開雙眼。
視線逐漸清晰,腦袋仍舊混沌,他看着頭頂的朱紅色梁木發呆,身體的感覺逐漸蘇醒。
肩上怎麼這麼沉……
他低下頭,眼中現出一顆黑漆漆的腦袋,楚暄眨了眨眼,神魂一震,瞬間不敢動彈。
昨夜的畫面在腦中浮現,感官的記憶也随之喚醒,記憶越是清晰他越發的燥|熱,腦中不斷放映着那些瘋狂的畫面,清晰到每一處細節,令他口幹舌燥。
昨夜初嘗魚|水之歡,還是被自己從小養大的“弟弟”,楚暄覺得震驚羞臊,更覺無地自容,顔面掃地,恨不能立刻溜之大吉。
他動了動手臂,發現林轍的胳膊正橫在自己的胸上,像一把鐵鎖将自己鎖在榻上,他向下掃了一眼,臉唰地通紅,二人皆是不着寸縷,自己正被對方手腳并用地緊抱着,一條修長有力的腿橫跨在自己的腿上,這架勢像是生怕自己一覺醒來會跑掉。
楚暄呼吸急促,看了眼肩上之人,見林轍仍熟睡着,才放松了些,又見他嘴角挂着甜甜的笑,像是在做什麼美夢,時不時還收緊手臂,臉在自己肩上輕輕蹭動着。
楚暄凝視着他,此刻再看林轍,完全和昨夜餓狼啃食的模樣判若兩人,反倒像隻剛斷奶的狗.崽子,他嘴角抽搐,冷靜下來,思緒清晰後開始回想昨天發生的一切,不禁皺起眉頭。
回想昨天的一切他仍覺得不可思議,林轍也喜歡自己,帶自己去雲夢澤看日落,選在七夕夜表白,還送自己紅豆手鍊,而且,竟然還懂得幹那種事……
這一切都像是早已計劃好的,林轍像是早已知曉自己的心意,找準時機将自己一網打盡。
楚暄感到一絲不悅,若追溯到更早之前,林轍從丹陽、藍田之戰回來就有些不對勁,時常撒嬌動手動腳,還會耍小脾氣惹自己的關注,不僅如此,還會裝可憐,博取自己的同情。
楚暄這會兒徹底靜下心來,将這段時日的一切認認真真地回憶了一遍。
二人相處了七年多,過去的六年裡林轍從未有過如此舉動,這就很反常了。
這段時間裡自己忙着輔導嬴稷,又因張儀的事憂心忡忡,完全沒注意到林轍的一反常态。
一切都是秦楚之戰結束後開始。
秦楚之戰……林轍陣守藍田大營……
楚暄依稀記得當時藍田之戰的主将是那個流連花叢的長公子嬴恽,立刻就悟了。
嬴恽這人的風流世紀他略有耳聞,回想那日在射擊場二人還用眼神交流,可見關系一斑。
這段時間裡林轍時常躲着自己往外跑,酒足飯飽才回來,多半是和嬴恽一同去哪兒鬼混。
若真是此人,一切就不言而喻了,畢竟以林轍這種呆愣耿直的腦子,怎可靠一己之力察覺到自己對他有情,并使出那些小伎倆?定是受了嬴恽的開導與“教誨”。
可嬴恽怎麼看出自己對林轍有情?
莫非……是那日公主的生辰宴?
他仔細回想,才憶起宴會上這位秦王長公子恰好坐在自己的斜前方,顯然自己的一舉一動和小心思早已被對方看破。
楚暄感到懊惱,但此事已過去數年,便也覺得罷了……
但嬴恽為何要撮合林轍和自己?
二人又是怎麼熟絡起來的?
先不深究這些疑問,隻要一想到自己的小心思早已被人看破,那二人還串通一氣時常聚在一塊兒商榷自己,而他卻像個白癡一樣被耍得團團轉,楚暄便覺得心中冒火。
楚暄一邊回憶一邊分析,思考到忘我,竟沒發現林轍悄悄地醒來了。
“哥哥,你醒啦?”林轍睡眼惺忪,說話聲音黏黏糊糊,他揉了揉眼睛,在看清楚暄的臉後,樂呵呵地笑起來。
楚暄聞聲怔住了,腦子登時一片空白,他盯着林轍,大氣不敢喘。
林轍還沒從睡夢中緩過神,仍舊迷迷糊糊的,察覺一道目光打在自己臉上,那目光直接把他從迷糊看到清醒,這才回想起昨夜的一切,他也愣住了,看着楚暄,有些不好意思地傻笑起來,又有些腼腆和羞澀,耳尖泛紅,目光閃躲,像極了羞答答的小媳婦,倒像是被自己輕薄了一晚上。
楚暄将他的神色變化盡收眼底,收回目光,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想到昨夜自己的放縱卻也嘗到了甜頭,林轍紅着臉低低地笑了笑,睜着雙明亮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看着楚暄,有些語無倫次:“哥哥……昨晚……你……我……我們……”
楚暄看着他你、我了半天,沒出一句完整的話,覺得好笑,但仍舊一言不發,他動了動身子,想從林轍的身下起來。
然而這一動卻讓林轍心裡一咯噔,想到昨晚自己對哥哥做的那些事兒,再看楚暄今日的态度和舉動,哥哥是不是要跑?!
林轍瞬間慌了,急中生智,迅速手腳并用地将楚暄纏住,壓在身下。
“你、你幹什麼?重死了!下去!”楚暄被林轍的舉動吓到了,開口時才發現自己嗓子啞得厲害,說話跟吞炭似的,沙啞到要冒煙了。
“哥哥、哥哥,你别走。”林轍伏在他身上,雙臂緊緊環抱着楚暄,對方越掙紮他就抱得越緊,臉埋在對方的頸窩裡蹭啊蹭,嘴上撒着嬌。
楚暄被他壓得有些頭暈,這姿勢又讓他回想到昨夜的光景,下意識要掙脫林轍的糾纏,他用力推着對方的肩膀,想将自己從這沉重如磐石的軀體下挪出來,然而剛一用力渾身的酸痛如浪潮般湧來,他身子一軟,使不上力氣,又被林轍塞進懷裡。
“你、你先放開,别抱了!”兩人相擁,楚暄無力反抗,方才的氣勢早就垮了。
林轍雖有些躁.動,但昨夜用力過猛,一時半會兒也沒這力氣,他緊抱着楚暄,嘴上撒潑:“哥哥你别走,我們幹過那事兒,你就是我的人了!”
“閉嘴吧你!”林轍哪壺不開提哪壺,楚暄萬分羞惱,開始反抗推拒。
恰逢此時,門外傳來張儀的聲音:“暄兒、小轍,你們起來了嗎?
二人瞬間定住,陡然間,楚暄像是被雷劈傻了,一動不動,瞪大雙眼。
門外傳來敲門聲,伴随着張儀的詢問:“你們還沒起來嗎?這都快午時了,昨夜玩得開心嗎?”
“哥哥,哥哥。”林轍見楚暄僵直了身體,看了看他又看向門外,很不識相地用食指戳了戳他的臉。
“哥哥,先生在外頭說話呢。”
楚暄回過神,湊到他耳邊輕聲道:“我說話你來回答,你說我還沒睡醒。”
“哦好。”林轍擡頭對門外喊道,“開、開心!先生,哥哥還沒睡醒。”
門外,張儀頓了一下,繼而會心一笑:“如此便不打擾你們了,我和小谷要去王宮一趟。”
楚暄險些脫口詢問,壓低聲音道:“怎麼還去楚王宮?豈不是以身涉險?”
林轍機械地重複道:“怎麼還去楚王宮?豈不是以身涉險?”
門外,張儀笑道:“今時不同往昔,我與楚王仍需談判,你們大可放心,我這便啟程,你們起床後記得吃飯。”語畢轉身下樓。
“先生慢走!”林轍喊道。
樓梯口,小谷看着廂房,一臉疑惑:“林小公子這樣喊話,楚公子還能睡得着嗎?”
張儀莞爾不言語,隻身向下走去。
聽見外頭的腳步聲遠去,楚暄松了一口氣,才發現自己因方才的緊張主動抱緊了林轍,而這個小混蛋此刻正凝視着自己,眼中噙着笑,目光熾熱,看得楚暄臉頰有些熱,故作淡定把頭轉了回去,面朝房梁。
林轍的腦袋也緊跟着他的目光,雙眼擋住了他的視線,直勾勾地盯着他,有些羞澀地詢問道:“哥哥,你還好嗎?昨晚是不是……”
“别說了。”楚暄頓感羞惱,别過頭。
“我……那哥哥喜歡嗎?”林轍卻偏要說,硬将楚暄的臉擺正。
“叫你别問了!”楚暄有些氣惱想要将林轍推開,可輕輕一動,渾身的酸痛便令他身子發軟,使不上力氣。
林轍生怕他掙紮跑了,照着昨夜的姿勢伏在楚暄身上,直将他禁锢在身下,手腳并用地抱住他,又拿臉頰在對方的額角上下蹭動:“哥哥,你以後就是我的人了,我以後一定好好對你,讓你舒舒服服……”
“夠了,别抱那麼緊!”
林轍抱着他的手松了些,卻是不願松開,雙唇自額間一路向下溫柔細膩地親吻,像是在标記着自己的所屬物,宣示着主權,一直到唇角時,察覺到懷中軀體的有些緊繃,正微微地發着抖,他停下來,有些懊惱地擡眼輕聲喚了一聲:“哥哥,你别怕我……”
“誰、誰怕你了?”楚暄下意識反駁,見他停下才逐漸放松神經,對上那雙無辜雪亮的桃花眼時頓時沒了脾氣,無奈地動了動手臂,“起來,别抱了。”
林轍仍是不舍得松手,臉頰貼着楚暄的頸窩,撒嬌道,“哥哥,我想再抱會兒。”
“抱什麼抱?都抱一晚上了,還不夠?”楚暄嗤笑,嘴上這麼說,卻也不舍得将林轍推開。
“不夠,我要抱你一輩子!”林轍擡起頭嘿嘿笑,突然掃到楚暄身上的青青紫紫,目光一怔,看了看楚暄又看了看這些印子,撓了撓頭,詢問,“哥哥、哥哥,這些會疼嗎?”
楚暄斜睨他:“要不你讓我試試?”
“好啊,哥哥你昨晚,還咬我呢。”林轍慫了慫肩膀。
楚暄看到林轍左肩上一排牙印,此刻還能清晰地看到一些凝固的血漬,确實看着有些猙獰,楚暄瞪着林轍,眼神中寫滿了:你活該!
林轍其實一點兒也不覺得疼,他巴不得楚暄多咬幾口,他迎上對方的目光,歪嘴壞笑:“哥哥,一會兒是不是得先洗個澡。”
言外之意是一起洗,楚暄紅着臉瞅他一眼,猶豫少頃,點頭:“那……你先去喊店家……我……不想下樓……”
“好啊,哥哥先躺着,我讓店家燒水上來,你等我,好了我叫你。”林轍兩眼放光,湊近在楚暄臉上快速親了幾下,生龍活虎地翻下床,披上外袍,一溜煙向門外跑去。
楚暄看着他活蹦亂跳的背影,躺在床上長籲一口氣,動了動身子準備起身。
但他卻不那麼順遂,渾身上下酸疼得厲害,像是全身的筋骨被拆散了又重組,尤其是腰間的酸痛令他直冒冷汗,他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坐直了身子,再看身上斑斑點點的青紫色印子,像是剛受過刑。
回想昨晚林轍那副瘋狂不加節制的模樣,心裡暗罵林轍一定是屬狗的!又想到這些時日自己像個傻瓜被人耍得團團轉,他越發氣憤,斜睨着門外,心中已有了想法。
這間上房十分寬敞,房間被數道屏風隔成兩半,靠門的那一半是雅間,供客官設宴吃酒談天,另一半則是寝室。
林轍搖響房門旁的木鈴,不一會兒,客棧的夥計上來,他向夥計交代了幾句,夥計心領神會退出房間,沒過多久幾名夥計扛了個大浴桶到房中。
楚暄聽到外頭的動靜,又看了眼牆角皺成一團的裡衣,他伸手去夠,試圖将衣衫穿上,如此簡單的動作于他此刻而言都尤為艱難,僅僅是将衣衫披上已是滿頭的冷汗。
他憤懑地咬着牙,準備将衣衫攏上,突然背後貼上一個寬闊的胸膛,一雙修長漂亮,骨節分明的手出現在眼前,替自己攏衣。
“很難受嗎?”林轍看着他臉色極其難看,額角沁出汗珠,吓了一跳,摸了摸他的臉,心疼地慰問。
楚暄沒有理會,低頭系衣帶。
沒等他系完,又猝不及防地被林轍一把抱住,後者沒來由地死纏着他。
“……”楚暄斜了眼正不斷蹭着他側頸的腦袋。
少頃,林轍突然将他打橫抱了起來,楚暄一驚,下意識地環住對方的脖頸,隻聽林轍柔聲道:“别穿啦,洗澡都要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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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後林轍還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樣,又抱着楚暄膩歪了一陣,好半晌才松開手,将人橫抱出浴桶,用布巾包裹住,走向寝間,幫他擦幹身子,伺候他穿衣。
楚暄又恢複到冷漠臉,方才的溫存讓他差點原諒這小兔崽子,回想這段時間裡自己一直被對方牽着鼻子走,就覺得氣憤,今日必須重整威嚴,好好拿捏一下這個臭小子。
林轍并未察覺對方的情緒,悠哉地擺弄着楚暄的胳膊,幫他套上衣衫,穿好後他自上而下打量了一番,目光停留在對方的脖頸上,上面盡是青紫色的印子,從下巴蔓延至前襟,十分惹眼。
林轍伸手摸了摸那些印子,想了想又把衣領往上提了些,将扣子扣到最高。
楚暄被他勒得悶哼一聲,蹙起眉頭,林轍聞聲看了他一眼,最終還是将扣子解開,又将楚暄的一頭長發往前撥,擋住了脖頸上的印迹,完事後略帶歉意地笑了笑。
那幾绺頭發仍在滴水,将前襟打濕了大片,令楚暄感到不适,他一臉嫌棄地瞥了林轍一眼,将頭發撥到身後,自己拿過布巾,背對着林轍擦起頭發來。
林轍一臉無辜地看着他,很不識相地挨近,企圖奪過布巾:“哥哥,我幫你吧。”
“不必。”楚暄冷聲道。
“那……那我去點些吃的。”
楚暄點頭,繼續手上的動作。
林轍走出屏風,沒多久外頭又傳來一陣動響。
楚暄将發梢的水徹底瀝幹後,林轍走了進來,又将他一把抱起:“哥哥,去吃飯吧。”
他體力尚未恢複,由着林轍扛來扛去,林轍将他輕放在席上,剛一坐下,股間傳來疼痛令楚暄面色發白,額間冒冷汗,眉目擰緊,他不适地動了動。
林轍立刻察覺,滿心歉疚摸了摸鼻子,起身從房中抱出一團棉被鋪在席上,再将楚暄抱到柔軟的被褥中,滿懷關切地說道:“哥哥不舒服要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