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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上你看书网 > 烽火燃七星[戰國] > 第52章 離别意

第52章 離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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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暄見他聽得高興,心中喝彩,說得更起勁了。

“先生,我和阿轍之前在郢都還去看了雲夢澤,雲夢澤特别美,當真像書中說的那般煙波浩渺,廣無邊際,等您病好了我們再一起去一次。”

“先生,我小時候常在您這兒吃的點心,是不是城頭那處的老婆婆開的店買的?前幾日我和阿轍去那兒也買了幾塊嘗嘗,不知為何不如兒時好吃了,又甜又膩,餡兒也少了,想必是換店家了,老大夫說您不能吃甜食,我就沒買回來給您。”

“還有,來大梁後我和阿轍回到父親的宅子,宅門上的鎖是您上的吧?不過阿轍帶我翻了進去,裡面跟小時候一模一樣,這麼多年過去了,可當站在那兒的時候,好像這些年的經曆都是一場夢,醒時還是三歲時的模樣。”

“啊對了,阿轍現在可厲害了,可以飛檐走壁了,那麼高的牆說翻就翻,一蹬一躍就到房頂了,跟隻猴兒似的……”

他樂呵呵地說着,邊說邊笑,轉頭時卻見張儀倚着憑幾睡着了。

楚暄不再出聲,呆愣愣地看着,笑容逐漸斂去,陡然間心底的酸澀直沖鼻尖,眼底又酸又脹,逐漸泛起濕意,他的視線模糊,淚水徘徊在眼眶很快被他壓了下去。

楚暄突然覺得很無力,肩上仿佛壓着千斤重的巨石,他覺得有些喘不上氣。

午後的陽光依舊是溫暖柔和,可他卻一點兒感受不到,良久他輕聲呼出一口氣,揉了揉發紅的雙眼,費了很大的力氣站起身,到房中拿了條毯子,輕輕地蓋在張儀身上。

盡管張儀無法上朝議事,魏王仍舊每日定時派人将一箱一箱的奏章運到相府外,還十分體貼地勸張儀安心養病,奏章批閱可延期上遞。

楚暄險些怒摔門闆,最終還是與林轍一同将數箱奏章搬進書房,親自批閱,左右不過是些冗長的瑣碎之事,核心言論大海撈針,着實令人眼疼。

楚暄白日照顧張儀,夜晚批閱奏章,一坐就到雞鳴,幾次都是被林轍拖去睡覺。

林轍每晚都守在他身旁,幫着楚暄整理,他在一旁看着也默默跟着學了些,但也沒有提出參與批閱,畢竟是公文,所寫的話和内容都代表着張儀之言,他自認沒有這能力,但又想着為楚暄分憂。

楚暄知道後心中感動,說讓他安安靜靜陪着自己就行了。

林轍偶爾也會去廚房做點兒吃的給楚暄送來,然後就坐在對案陪着他。

某天夜裡,時過五更,楚暄揉着酸疼的眼睛,擡眼時瞧見林轍正支着側臉打盹兒,他輕輕放下筆,仔細端詳起來。

柔和的燭光親吻着林轍俊逸硬挺的面容,勾勒着深邃的眉骨,高挺的鼻梁和流暢的面部輪廓,彰顯出朦胧的俊美,柔和安詳。

林轍不笑時是有些兇的,特别是垂眸沉思,不動聲色的時候,或許是這些年從軍生活磨去了他兒時的稚氣,取而代之的是男兒的血性和剛毅。

他此刻正閉目,微垂着頭,像一隻月光下假寐的狼,但他在自己面前總是溫馴的,卸下鋒利的獠牙,化作一隻大型犬,忠實的,默默地守護着自己。

楚暄想着,不禁無聲笑起來,看着看着,視線逐漸模糊,眼前少年的輪廓變得不清晰,逐漸化作一位高冠博帶,廣袖玄裳的中年男子。

他愣住了,窗外的天光投進屋内,落在一案的書卷上,這時,孩童稚嫩的聲音傳入耳中,那是自己兒時的聲音。

“義父,您在看什麼書啊?”男子身旁坐着一名粉雕玉琢的孩童,正支棱着腦袋,湊到書卷前,用白胖胖的小手壓着書卷,眼珠子滴溜地轉到文中的一行字。

“哀莫大于心死,而人死亦次之。”孩童一個字一個字地念着,讀完後擡起頭,皺着眉頭,不滿地嘟起小嘴:“義父别看這個!不吉利!”他邊說邊用胖乎乎的巴掌蓋住那行字。

張儀被他的舉動逗樂了,摸着他的腦袋,問道:“暄兒知道這是何意嗎?”

四歲的小楚暄搖了搖頭:“不知道,但我看這話說什麼死不死的,不好。”

張儀哈哈笑,将小楚暄拉到自己的腿上,指着這行字解釋道:“‘哀莫大于心死,而人死亦次之’意思是人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心中萬念俱灰,那樣活于人世間隻是一副軀體,沒有生的意義。”

小楚暄疑惑:“為何會萬念俱灰呢?”

張儀道:“當堅持的事得不到結果,深埋于心中的信仰被否定、崩塌,思想被壓抑,被束縛住,無法自由快樂地活于世間,意志不斷地消沉直至頑鈍麻木,對這世間不再抱有憧憬,漸漸地就萬念俱灰了。”

小楚暄觀察着張儀的神情,不解道:“義父不快樂嗎?暄兒都很羨慕義父沒人管着,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去哪兒就去哪兒,這不是自由自在地活着嗎?”他歎了口氣,無奈地嘟囔道:“我若是能像義父這般一定每天都很快樂!”

“自由不隻是說身體受到束縛,無法行動,而是想做的事無法做,沒有能力掌控自己的人生,隻能接受現實,不斷地被命運安排,直至生命的終結。這樣的狀态并不會快樂,久而久之就會麻木不仁,即便是活着也已然是一副軀體,早已在心裡死去。”

張儀笑容斂去,“世人終其一生都在追尋着自我掌控人生的權利,不由他人所支配,再往上便是精神的追求,心之所往。人固有一死,然而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有限的生命中虛度光陰,碌碌無為,心懷壯志博學通達卻無用武之地,滿腔的熱血卻被這世态炎涼消耗殆盡,直至意志消沉,萬念俱灰。人到暮年抱憾而逝,這樣的人生對于大多士子而言當真是種悲哀,正所謂‘哀莫大于心死,人死亦次之’。”

說到這,他眼中的光芒逐漸黯淡下去,眉宇間徘徊的惆怅愈發的濃烈,想到這些年的遭遇,不由得歎氣,“士人寒窗苦讀,終其一生不過是為了一個‘志’,若是屢不得志,可比死更難受。”

“不會的!”小楚暄拍案,義正辭嚴道:“義父,人生還很長,暄兒認為隻要身懷奇才,博學超群,必将受到重用。天下之大必有賞識義父的明君,那些昏聩的君主是有眼無珠,不識泰山!他們也配不上義父的才華和輔佐,義父斷不可為這些鼠目寸光之人妄自菲薄!您要輔佐的是聖明的君主,懂得禮賢下士。義父您目前覺得不得志是還未遇到,都說好事多磨,您應該慶幸老天爺都不希望您去輔佐無能之君,至聖至明的君主一定在等着您!”

這一席話聽得張儀愣怔住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懷中的孩童,目中的光芒漸漸亮起,雙眸在燭火交彙中變得清亮也逐漸濕潤了,良久他朗聲大笑:“暄兒說的是!是義父太過消沉了,天下之大必有賞識我張儀的君主!”

那年的張儀還是個風華正茂,懷揣淩雲壯志的青年士子,可他們都低估了世道的殘忍和命運的無情。

哀莫大于心死,而人死亦次之。

人死如燈滅,好似湯潑雪。心死之時,也離身死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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