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床頭坐了片刻,站起身,确認床上之人安分地躺着後,走出卧房,将門關好,便轉身向書房走去。
書房内,林轍将擱在牆角的五箱奏折搬到案前,其中一箱楚暄已經批閱過,他打開另外四個箱子,将裡面的竹簡一捆一捆取出打開,仔細看了許久,有些懵,撓了撓頭,回憶起楚暄曾對自己說過奏章的内容,以及批閱的方法,他開始認真地閱覽每一篇公文,按照其内容分門别類地一箱一箱整理起來。
四箱奏章少說也有六七十捆,如此閱覽後分類别歸納可謂是工程浩大,不知不覺便忙活了大半日。
林轍伏在案前專注地看着,膝蓋紮根在席上,餓了就随意往口中塞些饅頭和餅,就着水吞下,等他再擡起頭時窗外已是暮色遮天。
林轍一愣,立刻起身,因腿麻險些摔倒,他快速走出書房到達廚房中熬粥炖藥,計算好時間,又回到書房中将最後幾捆奏章分類。
待得全部分好,書房的地上現出奏章壘起的幾座小山,林轍看得愣神,頓時對文臣生出敬佩。
想到曾在軍中聽到一些武将抱怨文官不過是動動嘴皮子,或是寫幾篇谏言便可居于武官之上,委實不公,現在看來,這該是文臣應得的。
整理好奏章後,林轍立刻折回廚房,見藥爐的蓋子正噗噗直響,他隔着濕布提起藥爐,将藥汁倒入碗中,舀了碗粥趕忙送進楚暄房中。
剛一進門,林轍心髒一顫,隻見楚暄正抱着被子蜷縮在裡側,冷汗直冒,後背全然暴露在空氣中。
也不知道這情形過了多久,林轍萬分自責,趕緊走過去放下碗,摸了摸楚暄的頭,指尖觸擊額頭時林轍一頓,眼中閃過欣喜,此刻額間的餘熱盡數散去,這昭示着楚暄已經退燒了。
林轍在心裡将那老大夫來回贊賞了一番,他小心翼翼地将楚暄翻了個身,平躺過來,準備起身拿藥。
“阿轍……”
林轍愣住,以為自己幻聽了,急忙轉頭。
“阿轍……”楚暄微睜着眼,側頭看着床邊人。
“哥哥!你、你醒了?!”林轍大喜過望。
“水……”
“你說什麼?”林轍湊近。
“水……”楚暄動了動唇,低喃。
“好,好,我去倒水!”林轍快速起身倒了杯水,将楚暄扶起,背靠枕頭上,小口喂他喝水。
楚暄喝了幾口,差不多了便搖頭,林轍将杯子移開。
此刻的楚暄狀态好了許多,至少意識清醒了,但仍舊十分虛弱,渾身無力,所有的力氣都用來喊眼前人的名字。
“阿轍……”楚暄動了動手指。
“我在這兒。”林轍坐在床邊,正想将人抱入懷中,摸到楚暄背後一片濕涼,手一頓,旋即起身準備去櫃中拿幹衣衫。
而他剛站起來,袖子便被楚暄拉住,林轍低頭看了眼,忍不住笑了,躬身摸了摸楚暄的臉頰,說道:“哥哥,我不走,隻是去拿一件幹衣衫來。”
楚暄神色愣愣的,雙目半阖,但似是聽進去了,迷迷糊糊地點了個頭,松開手。
林轍刻不容緩,快速拿了條幹布巾和衣衫,回到床邊,幫楚暄更衣。
其間楚暄十分安分,由着對方動作,渾身軟綿綿的,像隻提線的木偶。
林轍換好以後,看着楚暄的臉,喚了兩聲:“哥哥,哥哥。”他生怕楚暄又睡下。
“嗯……”楚暄應道。
林轍歡喜,雙眸亮起了光:“哥哥,吃點兒東西吧。”
楚暄搖了搖頭,靠在林轍身上,喉嚨又痛又癢,吞咽和說話喉嚨如刀剮,他病恹恹地輕聲道:“累……疼……”
“哪兒疼?我給你揉揉。”林轍抱住他,關切地詢問,調了個讓楚暄舒服的姿勢,一隻手順着他的背脊。
楚暄又輕輕搖頭,枕着林轍的肩窩,手臂虛虛地搭在對方的腰上。
林轍又将人摟緊了些,輕晃了晃,柔聲安撫:“哥哥,我在這兒,我會一直在的。”
他突然憶起小時候自己生重病,險些病死,在鬼門關頭走過一遭的人深知那種被病痛折磨的恐懼,好在遇到楚暄才活了過來。
轉眼十數年過去,如今換作自己照顧生病的哥哥,但好在哥哥沒自己當年病得嚴重,而且已然退燒了,一定很快就好了!
楚暄嘴角露出一抹笑,心愛之人的陪伴與呵護仿若一劑良藥,他覺得沒那麼難受了。
林轍的懷裡幹燥溫暖,溫熱的掌心一下又一下地順着背脊令他困意上湧,沒多久楚暄又睡着了。
林轍察覺到懷中人呼吸平穩均勻,全然依偎着自己,他又抱了一會兒,才舍得松開,将人又放回靠枕上。
哥哥隻有睡着的時候才最乖巧,這幾日也隻有這種時候才能乖乖地吃飯吃藥。
想到這林轍笑了笑,但心中仍舊失落,他甯願哥哥好起來,哪怕是喝藥時不滿地沖自己發脾氣,打自己都是可以的。
林轍輕歎一聲,起身去拿粥和藥,給楚暄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