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他才恍然大悟。
林轍也不懂該說什麼,想了想,才問道:“哥哥,稷公子他……會明白這些嗎?”
楚暄沉吟,說道:“或許吧,稷兒他聰慧懂事,定能明白他父王的良苦用心。”
“嗯,這也是他的命。”林轍轉為小聲嘀咕,“何況這些年他有哥哥栽培,也該知足了。”
“?”這話浸着一股子醋味,楚暄睨了他一眼,忍不住笑了,将手中的信疊好,對林轍道:“行了,收拾一下吧,這些信件要保管好,切不可外露了。”
林轍點頭:“明白!”
——
楚暄最終還是決定去謀個官職,且不說入仕,他需要做官掙點兒俸祿。
雖說張儀留下許多金石玉器,但花這些度日他心裡還是過意不去的,這些金玉珠寶就鎖在張儀房内,二人再沒動過。
現如今自己也不能再和過去一樣不問世事,養尊處優的總靠别人照顧,他也該靠自己的能力去謀生了。
旬日後,楚暄終于将四箱奏章批完,林轍到市集上買了輛貨車,二人運着四大箱書簡前往魏國王宮。
這是楚暄平生第一次踏入魏國王宮,今日将見到當今魏王——魏嗣,他倒是十分好奇,這位傳聞中的“望不似人君”的魏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馬車行駛到魏王宮外,二人向宮中侍衛禀明來意,侍衛像是早已知曉二人将至,直接将二人領到議政廳。
議政廳外站這個穿着紅衣文官袍的男人,見到二人走下車,細長的兩眼彎成兩條弧線,大步走來。
楚暄想着這人定是須賈,主動上前先行作揖:“草民參見上大夫。”
“快起來,不必多禮。”須賈滿面笑容将他扶起,上下打量了一番,笑容越發燦爛,握着楚暄的手慰問道:“本官先時登門拜訪,聽聞楚小公子生了重病,未能與你相見,心生擔憂,今日所見楚公子大病痊愈,氣色尚佳,本官替你高興,也倍感欣喜!”
楚暄掃了眼被握住的手,莞爾颔首:“楚某感念大人挂念,大人先時送至府上的奏章已盡數批閱完,楚某今日便是來向我王呈上。”
須賈松開手,看向楚暄身後正與侍衛一同搬箱子的林轍,對楚暄幹笑道:“奏章不急着呈上,我王今日有心想見楚公子一面,特派本官在此等候。”
說話間對兩旁的宮侍使了個眼色,宮侍快速上前接過林轍手中的箱子,須賈又到林轍跟前,看向楚暄說道:“我王正與趙國使臣議事,請二位随我一同入議政廳西側廂房等候通傳。”
林轍楚暄對看了眼,一同對着須賈行禮道:“是。”
來到西廂房,三人入座後須賈命人上茶,先是對二人一通噓寒問暖,又随意閑扯了些魏國的風土人情以及這些年的發展,隻字未提有關張儀的事。
楚暄禮貌含笑應答,林轍全程無聲坐在一旁喝茶,在須賈提到了邦交來使之事時,楚暄借機說道:“自五國攻秦之戰後趙國便陷入沉寂,不參與各國的紛争,今日竟派使臣來訪我大魏,真是可喜可賀啊!”
“可不是嗎?近幾年魏國軍力國力蒸蒸日上,前些年還從楚國那兒奪得了上蔡,擴充了疆土,想來趙王定是知此事後特派使臣前來拉攏結盟,更何況三晉本就是一家。”須賈面現得意,喝了口茶,繼續道:“楚公子有所不知,趙國沉寂多年是因内憂外患,無暇他顧。”
趙國地處秦齊之間,北面常受林胡、婁煩等諸胡侵擾,疆域内還夾着個白狄建立的中山國,中山國于趙國而言正如義渠于秦國,皆是心腹之患。
前些年趙國正行王儲之争,掀起一場王權與宗室黨派争鬥的腥風血雨,鬧得王朝内部動蕩不安,最終太子雍登上王位,平定内亂。
可内亂方平,外部又起事端——諸胡、中山國對趙國輪番侵擾,趙王庸費心于抗敵,設法攻下境内的中山國,便無心參與各國的糾紛,導緻趙國在七雄中沉寂多年,地位逐漸削弱。
趙雍開始擔憂,決定鞏固趙國的勢力,重塑趙國的地位,放眼當今列國,秦國疆土不斷壯大,齊國地大物博,位居東海,國富力強,難以撼搖,燕魏韓又得秦國相助,不斷增強國力,至于楚國離趙國甚是遙遠,又受秦國重創,對趙國影響并不大。
七雄當中唯有趙國岌岌無名,若是不加強兵力國力,定将受他國侵犯。
可長時間地與諸胡拉鋸抗争,使得趙國兵力巨損,短期内無法像秦國那樣依靠征戰來擴充疆土,思及此,趙雍決定先與鄰邦結盟,以壯大勢力。
先時張儀使趙,與趙雍定下盟約,奈何回去後嬴驷駕鶴西去,張儀被迫離秦,結盟之事便石沉大海,趙雍想過再派使者主動赴秦結盟,但最後還是作罷,決定先摸透新秦王的品性再做打算。
除秦國外,便是與魏國結盟最佳,趙魏韓原是三晉分家,夾在秦楚齊三大國中,多年來惺惺相惜。
可在幾十年前魏國經李愧變法,又得吳起訓練出一批魏武卒,得以國富民強,兵強馬壯,四處征戰,先王魏塋曾派龐涓強攻趙國邯鄲,卻未能攻下還鬧出一場成就孫膑之名的“圍魏救趙”,自那時起,趙與魏關系便疏遠了。
眼看着此事已過去十多年,魏國早已換了新王,趙雍不願兩國關系僵持,遂主動派使者至魏國以求重修舊好。
為表結盟誠意,趙王特派自己的愛将——樂毅,出使魏國。
“樂毅……”楚暄将這二字念了幾遍,略一思忖,問道:“可是趙國上将軍樂毅?楚某對其略有耳聞,聽聞這位樂毅将軍祖上曾是魏文侯時期的名将樂羊。”
須賈牽了牽嘴角:“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