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魏遫的擔保楚暄也放心下來，這幾日心情好了不少。

林轍白天帶着黃老大夫去往越人村醫治傷員，華真會跟着一起去，在一旁打下手。

華真現如今已通讀醫書，治病看診已是不在話下，一老一少配合很快村中的傷員都妥善治療。

平兒這幾日也不再哭鬧，逐漸接受了現實。

父親的戰友們帶回他爹的木制扳指，華真将其用紅繩串起挂在平兒的脖子上。

阿菁一家人也将平兒視如己出，衆人呵護與關懷逐漸抹平了平兒的喪父之痛。

楚暄得知後也安下心來，但他仍舊不敢去面對平兒，林轍也不勉強，擔心他又難過。

樂毅的邀請給了楚暄一計定心丸，他原本想着去燕國找嬴稷，但樂毅之邀讓楚暄覺得或可籠絡燕趙，二國都處北境，也都屬于起步階段，若能在這個時候謀個官職，再不斷提升國力，有朝一日國家強盛自己和林轍就是老功臣了。

且處于發展階段的國家君王也最易禮賢下士，更何況燕國還有嬴稷和嬴钰，都是舊相識。

想到嬴钰，楚暄愣神，也不知道她這幾年過得如何。

“哥哥，我回來了。”林轍踏入屋中，手中提着個小布袋，清甜的香氣由内飄了出來，他樂呵呵地坐到楚暄跟前，說道：“我在集市上買了些糕點，都是你愛吃的。”

楚暄揉了揉林轍的腦袋，從袋中掏出一塊桃花酥塞進林轍的嘴中。

林轍樂得他喂自己，吧唧吧唧幾口吃光，嘴上還沾着酥皮碎子，兩眼一彎也取了塊給楚暄：“哥哥也吃。”

“我等會兒。”楚暄笑着拍掉他的手，舉過案上的杯子喝茶。

林轍側頭看着案上攤着的錦帛，想起一事，忙問：“哥哥，魏王是不是罰你抄寫書文？我幫你吧，你我字迹相仿，料他也看不出來。”

楚暄聞言失笑：“抄什麼抄？不抄！都打算走了誰還管這些？”

“對了阿轍，你還記得那日周先生給我們的圖紙放哪兒了嗎？”這一個月發生了大大小小的事都将這件事兒給沖忘了。

“我收拾起來了，在書架上，我去取。”林轍起身走到書架從頂層取下那卷羊皮紙，交給楚暄。

楚暄接過攤開：“也該去幫周先生取東西了。”

——

次日退朝後，二人一同來到雲夢山。

夏日山間仍舊陰涼，化解了山外的暑氣，十分舒适。

楚暄就着地圖上的路線向西山方向走，山的西面他和林轍還未曾去過。

這一走才感受到這雲夢山當真大，這西面又是另一番天地，五步一瀑，十步一泉，野竹分青霭，飛泉挂碧峰。

越往深處走瀑聲更大，直到圖中所注紅點附近時，眼見三條龐大湍急的飛瀑倒挂于高不見頂的山峰上，仿若從九天之上飛流直下，一同彙聚于下處一片碧如墨玉的深潭。

“是這兒嗎？”林轍看了看圖，又看了眼面前壯闊的景象，周遭水汽朦胧，他張手替楚暄擋住，看着地圖思索。

楚暄四處觀察，目光落在下方的潭面上。

這潭水怎麼不起波瀾？

楚暄發現右側有一處小徑，通往下方，對林轍道；“我們下去看看。”

二人順着小徑不斷往下走，抵達潭水邊，神奇的是那潭面平靜無波，即便上頭三道瀑布洶湧直下，可到潭面近三尺時勢氣卻化去了大半，往下的水流逐漸小了，成了沿山壁彙于潭水的清流。

這潭水碧綠深邃如墨玉，平靜異常。

楚暄看着手中的圖紙，其上所注的紅點正是此潭水，可這四下空無一物，周先生所托之物究竟在何處？

“總不能是把這潭水搬回去吧？”林轍似是猜到他之所想，忍不住打趣。

楚暄笑了笑，二人在潭水邊上環了一圈，此處乃三山之間的一塊空谷之地，十分幽靜，在這兒待久了甚至有些寒涼。

這時二人瞧見岸邊立着一塊石碑，被荒草遮蓋，其上刻着什麼字。

二人一同上前，林轍取出腰間的狼牙匕首，将碑上的藤條枝葉割去，現出兩個歪曲的大字。

“龍潭……”楚暄仔細琢磨着，拍了拍其上的泥濘，念了出來。

“這是哪國的字體？我怎麼沒見過？”林轍盯着那兩個鬼畫符般的“字”，不解道。

楚暄笑道：“這是古雅語，是夏商時期的字，周王朝開國時還用了幾年，到如今已然失傳了。大部分人都沒見過，但我小時候在父親的書房裡看過一本記載語言曆史的書籍，就認得些。”

林轍點頭：“所以這水叫‘龍潭’嗎？”

“嗯。”楚暄看着龍潭，又向上望向那三道飛瀑，若有所思，“阿轍，你不覺得這潭水靜得出奇嗎？”

他走上前，蹲到龍潭邊盯了會兒，将手伸進水中，下一秒他愣住，收回手對林轍道：“阿轍，這潭水是假的！”

“假的？”林轍一愣，也走過來蹲下，手伸進水中時也頓住，這“潭”不過是個淺水灘，下端根本沒水。

林轍指尖觸碰到一堅硬的物件，他頓了頓，鬼使神差地将其握住用力向上拉。

霎時間地面劇顫，潭下傳來鐵鍊與巨石摩擦的隆隆聲。

楚暄吓了一跳，見林轍仍用力拽着一物，那物浮出水面，竟是一個大鐵環。

突然潭心正中開出一條縫，潭面被一分為二，向左右兩邊移開。

林轍松手，兩側潭面不斷移動，不多時眼前出現一個地道，正是在潭水之下。

楚暄蒙住了，與林轍對視，林轍牽住他的手問：“下去看看嗎？”

楚暄點頭，頭一次見到此等景象心中還是十分興奮的：“走吧。”

二人順着石階逐級而下，神奇的是這石階倒是幹燥，不至于滑腳。

林轍從懷中掏出火折子，吹了下點燃。

“你還準備得挺周到。”楚暄笑道。

林轍嘿嘿笑：“以前從軍時師父說在野外行軍要備這些物件防身，就習慣了。”

此刻二人正處在一個漆黑的甬道中，向前行了數十步，林轍走在前方，突然放慢了腳步，神情變得嚴肅，握着楚暄的手無意識地緊了些。

“怎麼了？”楚暄察覺到他的不安，問道。

林轍停下，“哥哥，你有沒有聽見鐵器碰撞的聲音？”

“鐵器？”楚暄屏息凝神，隐約聽到了陣撞擊聲，但很輕很輕，好像是從石壁内傳來的，但又像是水滴的聲音，也可能是因為在密道内待久了出現了幻聽。

“這密道内會不會是有墨家機關？”楚暄皺眉，周圍的石壁十分光滑平整，一看就是人工開鑿，從方才龍潭大開他就在想這事。

“墨家機關？”林轍疑惑，“他們不是造攻城雲梯的嗎？”

楚暄搖頭：“墨家創始人墨翟曾創建了一個嚴密的組織，相傳這個組織的成員個個都是功夫了得的俠士，有的隐居深山鑽研機關和陣法，有的遊走于世間成為江湖遊俠，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他們的頭兒稱作‘巨子’，也是極為神秘的人物，除卻墨家子弟無人見過他。”

“那這機關術豈不是很危險？”林轍停住腳，将火折子遞給楚暄，又把腰間的匕首給他，正色道：“我去取周先生那物件，你先回去。”

楚暄一頓，搖頭：“不行，我們要一起去，何況那入口已被封住，我也回不去了。”

林轍有些猶豫。

楚暄哄道：“放心，有你在我很安全。”

“好吧。”林轍撓撓頭，牽緊楚暄的手，硬是将匕首别于他腰封處。

二人又向前走了許久，這洞穴是真的深，仿若野獸的巨口，内裡無一絲生氣，且一直在繞圈，一環有一環，不知何時才是盡頭。

就在楚暄開始有些煩躁時，深處現出微弱的光。

楚暄見狀欣喜，加快了腳步，又被林轍拉住塞到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