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吟。”

“在哪兒？”

這聲音越來越大，林轍安靜聽着，“望”向他的方向：“在正前方！”

他在火光中站起身，望向遠處的光點，此刻幻境中狂風大作，塵土飛揚，火勢驟起，熱浪與煙塵一陣一陣襲來将他吞噬，林轍翻轉手中長劍，将内力注入掌心灌入劍刃，提劍向前一劈，劍氣蕩開煙塵開出一條路，他向光亮的方向疾沖過去。

就在此刻，地面再次轉動起來，黑石台的位置不斷地從西北方向移向正北。

林轍一路向前奔，掄起手中長劍劃出一輪新月，生生将阻擋在前方的熱浪與濃煙破開，前方的光亮也越發明亮透徹。

楚暄順着他沖來的方向向後看，身後的壁畫正中“伊尹”身上發出的光亮正巧打在林轍蒙着布的雙眼上，與他手中的黑劍，他立刻意會。

此刻自己身在幻境之外，破陣之人必須是身處幻境之人。

“跳上來！”楚暄令道。

幻境中，林轍聞言腳踏前方被烈火燒得焦黑的樹幹，幾步一躍向上，越往上方光亮就越強。

就在此刻，黑石台轉至正北的方位，與楚暄所在的位置以及他身後的壁畫連成一線，一道白光乍現，連起了三個點位。

天衡地軸，上下歸一；

上坤下乾，否極泰來。

石室内發出劇烈的震顫，四周的石牆上現出無數龜裂，不斷向頂端攀爬。

林轍目光死鎖在那束光亮上，他不明周遭的環境，隻有那光亮指引，幾步登上高台朝白光騰空飛躍。

劍刃的風斬開了煙塵，濃煙散去之餘，他提起長劍，傾盡畢生之力，朝前方的光芒劈去。

前方突然爆發出一陣攝人心魄的龍吟，如同狂風怒吼，罡風烈烈，直将林轍眼前的布條掀開，強光刺入他眼中，幻境中他看到畫着壁畫的山石化作了巨龍的頭顱，兩處凹陷處成了精亮的雙目，巨龍張開血盆大口露出鋒利的獠牙，對他發出一陣狂烈的怒吼。

而楚暄就在巨龍的前方！

林轍睜大雙眼，雙目赤紅驚愕萬分，可此刻想收劍已是無法。

楚暄也驚了一瞬，即刻反應過來，千鈞一發之際他縱身躍下高台，幾乎是同一時間林轍手持長劍劈在壁畫上，劍鋒狠狠鑿入“巨龍”的眉心，眉心處正是畫中“伊尹”的位置，他立刻棄劍，轉身一躍在空中環住楚暄的腰将人緊抱入懷，一同墜下高台。

霎時間地動山搖，天崩地裂，幻境在這瞬間徹底破碎，現出漆黑的石室，石室的頂部現出無數龜裂，緊接着轟然崩塌，大水潑天而下，澆滅了滿室的火光，沖刷了一切，彙成汪洋。

二人一同落入水中，淹沒于翻湧的浪潮。

——

楚暄睜開眼，被天光刺得眼皮生疼，他輕晃腦袋，發間的水順着臉頰滴落到身下之人的衣襟上，他擡眼，發現此刻正躺在林轍的懷中，回過神後趕緊起身。

“阿轍，阿轍！”楚暄撐起身子搖了搖身下的林轍，林轍面色蒼白，搖了半天也沒有醒，楚暄吓了一跳，伏在他胸口聽到心跳，又探向他的鼻尖見呼吸平穩，才松了口氣。

大概是累壞了，楚暄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臉，林轍此刻披頭散發，衣衫破損狼狽不堪，他環顧四周，此刻二人正處在龍潭邊上，眼前的潭水依舊是靜止的，上方天晴萬裡無雲，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方才天降大水，沖垮了石室的牆，二人掉入水中被沖刷了一路，這期間林轍拼死抱着楚暄，被巨浪沖得幾次撞擊在漂浮的石塊上，又被大浪席卷。

林轍始終将自己護在懷中，用身體擋下所有的障礙，想到這楚暄眼眶濕熱，低頭在林轍的唇上親了一下。

他從林轍身上下來，瞧見立于岸邊的那塊刻着“龍潭”的石碑，一低頭竟發現那把黑劍正躺在林轍的身側，黑劍的一旁是自己的那把狼牙匕首。

楚暄挪過去拾起劍，握在手中掂了掂，這劍還真挺沉的，他觀摩劍身，這劍雖是通體漆黑，可仔細一看其上隐約泛着淡金色的光亮，劍身上刻着的紋路像是水波紋，卻更像是兩個扭曲的大字，他擡眼望向石碑，隻覺得這字體和那“龍潭”有些相似，卻不知道這寫的是什麼。

這時身旁傳來窸窣的動響，楚暄回過神，發現林轍睜開雙眼，欣喜萬分，話還未出口便被對方拉住手腕，栽入懷中。

林轍腦子還未清醒，卻下意識抱緊他，滿目驚懼之色，胸膛起伏，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

楚暄察覺到他的不安，摸了摸他的頭，安撫道：“我沒事，我們都沒事了。”

片刻後林轍心情逐漸平複，長呼一口氣，又将人緊抱了會兒。

楚暄拍了拍他的胳膊，林轍才慢慢撐起身子坐直。

楚暄從他懷中出來，這才注意到林轍後背的衣衫早已破爛不堪，左肩上血肉模糊，傷口被水泡得發白，破碎的衣料和地上的草碎黏在其上，那傷口足有一指寬，看得叫人觸目驚心。

楚暄怔住，即刻撕下自己衣袍的一角要為林轍包紮傷口。

林轍見狀握住他輕顫的手，笑着安撫道：“小傷不疼，回去後再包紮吧。”話音剛落他笑容突然斂去，目光一凜，擡眼環視周遭。

“怎麼了？”楚暄的手腕被他抓住且不斷收緊，他察覺到林轍驟然警覺，也環顧四周，但此刻四下無人，連山間的鳥獸都未曾看見。

林轍看了一會兒，搖了搖頭道：“沒事，我們快回去吧，這地方太詭異了。”

經過這一場驚心動魄的冒險，楚暄也有些後怕，回想方才在那幻境中發生的一切亦覺得不可思議，也不再多想，提上黑劍與匕首，與林轍一同起身，離開這片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