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暄将“遺诏”攤開放到案上,其餘三人皆是震驚不已。
樂毅和趙雍盯着眼前的卷軸,眼中盡是不可置信。
林轍卻看向楚暄,見他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輕蹙起眉來。
“這遺诏……怎麼沒有玺印?”趙雍舉起诏書,狐疑地看着楚暄。
楚暄莞爾,又從袖帶中取出一封信呈上:“王上可以看看這個,這是惠文王臨終前寫下的。”
這封信的内容正是嬴驷訴說當年本欲傳位給嬴稷,奈何宗親阻攔,嬴驷不得不作罷,立嫡長子嬴蕩為儲君。
“當年惠文王已拟好這份诏書,隻待先生回秦後宣告天下,孰料他因病而逝,未能等到先生回秦。”楚暄輕歎,眼中溢滿沉痛和惋惜,“惠文王生前與先生有寄信的習慣,先生離秦後将這些信一直帶在身邊,先生病逝後草民整理遺物時發現了這份遺诏,本想将其一把火燒了,但念及這是惠文王與先生之物,便不敢擅自做主,未曾想有朝一日它還有用武之地。”
林轍默默聽着他的胡言亂語,斜了他一眼。
趙雍一邊聽着,一邊對照着信和遺诏的字迹,确實一模一樣,他見過嬴驷的手書,認得嬴驷的字迹,但沒有玺印仍是不作數的。
“就算這真是秦惠文王寫的,沒蓋玺印就同白紙一般,秦人也不會認的。”
“王上,如今要的不是秦人認不認,而是誰更有籌碼和資格名正言順地坐上王位。”楚暄狡黠一笑,“論整個鹹陽宮的王室公子都不會有寫着他們名字的诏書,這诏書便是最大的籌碼,隻要人與遺诏一同回鹹陽,玺印一蓋,那些秦人不信也得信。
且正因嬴稷遠在燕國,他們才會對他放松戒備,鹬蚌相争,漁翁得利,王上何不做這‘漁翁’?
王上,秦趙結盟和往後天下大勢可皆在您一念之間啊。”
趙雍沉思不語,良久後輕輕點頭:“楚公子今日所言寡人定慎重思考,但茲事體大,寡人還需和樂将軍商讨,你二人先留于邯鄲,等候寡人吩咐。”
楚暄聞言便知事成了八分,暗松一口氣,拉着林轍起身行禮:“草民謝過王上。”他的目光緊盯着遺诏,“這遺诏還請王上先還給草民。”
“這是自然。”趙雍爽朗笑道,将遺诏和信件都合上遞給楚暄,又叫來宮侍吩咐了幾句,讓宮侍送楚暄和林轍回去歇息,靜候通傳。
楚暄正要轉身,趙雍突然叫住他:“等一下。”
“王上有何吩咐?”
趙雍取下腰間的貂尾,笑着遞給楚暄:“這個本王賞你了。”
楚暄先是一愣,旋即目中閃出光亮,接過這貂尾欣喜道:“謝王上!”
——
回去的路上楚暄一直擺弄着貂尾,愛不釋手,林轍卻在一旁沉默。
回到府邸,林轍将房門緊閉,把楚暄拉進房中的席上,握着他的肩骨低聲問:“你哪裡來的遺诏?”
楚暄也猜到他會問此事,放下貂尾,将所有坦白:“阿轍,你還記得那些信嗎?在離開魏國前我仿了惠文王的字迹,并用魏遫贈的那些錦帛寫了份‘遺诏’,有了這遺诏我們才有和趙王他們談判的籌碼。”
“你瘋了?!”林轍瞪大雙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若這遺诏被發現是你寫的,依秦律可是要被車裂的!”
林轍因焦急手上力度不斷增大,楚暄的肩膀被他攥着有些痛,他不适地拍了拍林轍的手臂,湊近低聲道:“這事隻有你我知道,若稷兒真的上位,遺诏一事誰還會去追究?”
“那萬一就是你的稷兒有朝一日追究呢?”林轍沉着臉,眉間醞着怒氣。
“他不會的!”楚暄不假思索,肩膀上的疼痛令他皺眉,“松手,你弄疼我了!”
林轍一怔,松開手看着楚暄揉着肩膀,心生愧疚,想上去幫他但又因賭氣心中不快,沒有行動,握着拳頭冷聲道:“你就這麼相信他?”
“我相信他就像當年先生相信惠文王一樣。”楚暄湊到他身邊牽住林轍握拳的手。
林轍哼了一聲,低聲嘟囔:“他最好是。”
“如果他還和當年一樣便一切好辦,但這麼多年未見我也不敢保證。之後還得去燕國見一見他。”楚暄拍了拍林轍的拳頭,安撫道。
林轍反手拉住楚暄将人攬入懷中,從背後摟緊,下巴抵在他頸窩,在他耳邊悶悶道:“你還要去燕國見你的稷兒。”
這話醋味太濃,楚暄這會兒反應過來,忍不住撲哧笑道:“什麼我的稷兒,隻有阿轍是我的。”
這話讓林轍心情大好,心中的妒意一瞬間煙消雲散,他得意洋洋地哼了兩聲,看向楚暄的肩膀,有些内疚:“我剛剛弄疼你了?”
楚暄搖頭:“沒有,不疼了。”說話間林轍已經解開他的腰口,衣衫瞬間松垮。
林轍不由分說地将衣領扒開,露出雪白的肩頭,此刻正泛着薄紅,林轍在那薄紅上輕吻,這吻不帶情欲,更多是歉疚與心疼。
這舉動令楚暄心尖發癢,被這柔軟撩撥得燃起了燥|熱,他擡手揉了揉林轍的頭,轉過身環住他的脖子與他擁吻。
林轍放任他唇|舌癡纏,片刻後終是被邪火攻心,忍無可忍,握住楚暄的後頸反客為主,開始瘋狂地汲取,癡纏,二人癱倒在席上,林轍将楚暄壓在身下又銜着薄|唇碾|磨了一陣。
楚暄被他吻得頭暈,好不容易尋到片刻喘息,他喘着氣意識回籠後扯開林轍的束發帶,摸着一頭流水般的發絲,含笑間語氣卻是笃定:“你放心,我自有對策,不會有事的。”
——
二人在邯鄲城又待了五日,五日後樂毅前來稱趙雍願助嬴稷回秦,但還需等一位秦國的故交來邯鄲後一同商榷。
說完話樂毅帶着二人去參觀王城校場,路上樂毅也将這幾日朝堂上的情況告知,趙雍以“擯棄私情,騎射強兵,洗雪國恥”為說辭暫時說服了公子成一黨的貴戚,公子成顧全大局勉強同意了,暫用胡服騎射練兵,但前提是趙雍須在三年之内滅了中山國。
趙雍聞言大喜,即刻下令在王城校場開始練兵。
樂毅帶着二人到校場觀摩,楚暄遠遠看到校場内一群頭戴爪牙帽,身穿胡服短衣,外披輕甲,手持長戟,齊整站于校場中的将士們,個個精神抖擻,英姿飒然。
右側跑馬場還有習練馬背攻防射箭的,楚暄還瞧見場中有不少胡人,個頭挺拔,肩腰都比中原人寬厚不少。
楚暄轉頭見林轍正定睛望着跑馬場上飛馳狂奔的士卒,眼中毫不掩飾的興奮和渴望。
楚暄看他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便向樂毅征求讓林轍騎一騎代地的馬,樂毅同意,領着二人向馬場走去。
剛踏入馬場,遠處一支羽箭夾着勁風破空沖來,林轍目光一凜,在箭剛射出的那一刻他便敏銳地察覺,飛快将楚暄拉向一旁,樂毅也察覺到,二人同時閃躲,那支羽箭直插入馬棚的木頭柱子上。
林轍瞬間震怒,惡狠狠地瞪向射擊場的幾名舉着弓箭的胡人士卒,那幾名胡人仿佛樂得此事,笑嘻嘻地望向他,給林轍豎了一個大拇指。
“那幾個是剛收編入伍的。”樂毅皺眉,目光變得淩厲,“他們平時就好鬥,疏于管教,令二位受驚了。”樂毅向二人鞠躬緻歉,轉身向胡人的方向走去,準備以軍法嚴懲 。
楚暄見狀拉着林轍一同跟上去。
那幾名胡人見樂毅怒氣沖沖地來,也不畏懼,毫不理會他的肅穆,反倒将視線落在林轍身後的楚暄身上。
方才射箭的胡人哈哈大笑,對着楚暄放肆調侃:“都說中原女子細皮嫩肉,沒想到男子亦如此,若是立了軍功趙王可否将這美人兒賞給咱做媳婦兒?”
其餘幾名胡人哄然大笑,亦放肆地打量楚暄。
林轍聞言直接暴怒,沖上前去一拳招呼到他臉上,他動作快如疾風,拿弓的胡人還未反應,便被他一拳幹得跌坐在地,這一拳打得他半張臉都麻了,腦袋嗡嗡的,嘴角淌血,回過神後“呸”了一聲,将口中血吐掉。
旁的幾名見自己的同僚突然被揍,即刻掄起拳頭上前和林轍搏鬥,林轍雙目猩紅如惡狼,見他們來了正準備撲上去。
楚暄和樂毅見勢不妙,趕緊上前阻攔,楚暄擋在林轍身前,将他攔下,樂毅則攔住那幾名胡人。
“若不是你們趙王要我們來教你們騎術,我等哪裡願意陪你們這群中原人走馬鬥狗?”一名胡人叫嚣着,說話也不堪入耳。
“現在倒好,你們還打起人了?這便是你們中原的禮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