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暄目光暗下,淡笑點頭:“或許吧,誰知道呢?”
——
次日早朝,楚暄以使臣的身份觐見。
“外臣拜見王上!”
“免禮免禮!許久不見,聽聞楚公子都位列三公啦!”熊槐咧嘴笑,一如既往,豆大的眼睛放肆地打量着站于朝堂正心的楚暄,且不顧場合的大膽誇贊,“而且又俊美了不少呢!”
“謝王上誇贊!”楚暄向他行禮,起身後昂首挺立,大膽地迎上對方的目光,已然沒有多年前初來乍到時的退卻。
“你果然與多年前不同了。”熊槐被他看着笑容越發的深了。
“王上。”楚暄含笑,開門見山道,“外臣此次前來事項詢問太子一事。”
熊槐心頭咯噔一響,笑容将在臉上,未料到楚暄竟如此快的切入正題,旋即尴尬地笑了笑,坐直身子反問他:“可是秦王要拿橫兒問罪?”
“非也。”楚暄臉上保持着笑容,繼續道,“臣已經勸我王收兵,我王有意将上庸贈予楚國。”
衆朝臣們聞言一驚,紛紛看向他,大多是皺眉,不知楚暄這番打着什麼主意。
熊槐也蒙住,隻見楚暄從袖袋中取出一捆卷軸,宮侍上前接過拿到熊槐面前,熊槐看了楚暄一眼,打開奏折掃過其上的内容,又聽對方道:“這份奏折是我王親手寫的贈地承諾書,至于地契,還在秦國。”
熊槐看完奏折上的最後一個字後,狐疑地看着楚暄:“秦國……不追責?”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加之先前張儀欺楚一事,熊槐再“病入膏肓”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楚暄眉尖輕挑,繼而發出一聲輕歎,答非所問道:“這幾日我王十分苦惱。”
熊槐合上奏折,不解發問:“因何苦惱?”
楚暄又是一聲歎息,滿面愁容:“原本秦楚關系和睦,又有聯姻之盟,當今秦宣太後還是王上您的堂妹,更是親上加親,可這些年總是無事生非,前有齊楚魏合縱伐秦,後有太子橫殺秦國朝中重臣,畏罪潛逃,諸如此類的事使二國分分合合,時好時壞。
我王一直在想到底是何原因?許是先時欺楚一事留下了後患,我王便想着将上庸歸還楚國,以冰釋前嫌。但他夙夜思索,認為真正的原因是沒能和您好好聚在一塊兒,共談家話。”
楚暄笑道:“都說家和萬事興,既是一家人便要常相聚,有任何事當面說開了不就都解決了?”他躬身行禮,“因此,我王特令臣來邀您至武關,會談。”
“去武關?”底下的朝臣們聞言一驚,議論紛紛。
“要本王親自去?”熊槐警惕地問道。
楚暄仍保持着行禮的姿态,莞爾道:“對,我王此刻已在路上,他也亟不可待的想見您這位嶽父,想着借此機會消除彼此的嫌隙,冰釋前嫌,重建秦楚之好!”
“王上!萬萬不可啊!”話音剛落,屈原便站出來大聲反對,他憤怒地瞪了楚暄一眼,對熊槐道:“秦人使詐已是常态,您難道忘了當年張子是如何诓騙楚國割地求盟,從而引發丹陽、藍田之戰嗎?”
子蘭聞言立刻站出來反駁:“屈大人這話說的就不對了,此一時彼一時,這次楚國确實有錯在先,秦國未追責已是慷慨,太子去秦國為質殺了朝中重臣畏罪潛逃就該前去認罪!”
“認罪?”屈原氣紅了臉,瞪圓雙目反駁道:“秦律森嚴殘忍,難道要太子去秦國受刑?且這事本就蹊跷,指不定是秦國設的局!”
“錯就是錯了,怎的還怪他人呢?”子蘭冷笑,“屈大人何須如此激憤?秦國也不過是想讨個說法,講開了不就完事了?若是太子在此便讓太子前去,你們倒好,直接将人送去齊國,如今外使找不着人,當然隻能邀父王過去商談。父王此番不去是不是不太厚道?”
聽到這話,熊槐的臉色極其難看。
子蘭雙眼微眯,輕蔑地看着屈原,質問道:“屈大人居心叵測啊,先時提議讓太子去齊國,該不會是有意幫他逃走吧?還是有意破壞秦楚關系?”
屈原氣得渾身發抖,指着子蘭:“你……你這個……”
“夠了!”熊槐忍無可忍地吼了一聲,堂中瞬間噤聲。
楚暄依舊保持着行禮的姿勢,悄悄擡眼,透過發絲偷瞄氣得神情擰巴的熊槐。
“這事再作決定,本王定會給秦國一個交代,今日限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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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暄原以為這一等少說要十天半個月,孰料三日後就收到消息——熊槐同意去武關會盟,次日便啟程。
即使如此他也趕緊收拾好東西,走之前去拜别了一下子蘭。
此趟赴武關,熊槐帶了近千名士兵,以及十數名巫醫,衆人聲勢浩蕩地朝武關駛去。
這一路都十分順利,隻是熊槐許久未颠簸,外加他膘肥體胖,行動難免吃力,一路上走半天休半天。
君王出行住宿與使臣不同,路上會有特設的行宮供他們住下,每到一處行宮,衆士卒擡大轎般先将熊槐給擡進去,緊接着是一頓沐浴熏香,弄得宮内煙霧彌漫,濃香四溢,再便是一群侍女輪番伺候。
楚暄和聶施頭一回見這番排場算是開了眼界,幾天下來二人也逐漸習慣,無論是視覺還是嗅覺上。
從楚國出來後楚暄就給嬴稷寫信彙報情況,頭幾次嬴稷都會給他回信,大多是詢問他是否安好,何時回鹹陽,但這幾日寄出去的信卻遲遲未回,雖也不是什麼要緊事兒,但楚暄總覺得不對勁,便讓聶施暗中探查宮中的情況。
近日,衆人抵達丹陽地境,晚間楚暄在房中看聶施為自己搜集的情報,窗外傳來三聲響,他一擡頭,窗子被推開,吓得他身子一僵,看清來人後才松了口氣。
“怎麼不走正門?”楚暄放下竹簡,一臉無語地看着蹲窗上的男人,見他翻入房内将窗子關緊,神色凝重的朝楚暄行來,道:“宮中密報,今早秦王險些遭蜀侯毒害,太後已将此事暫時壓下。”
楚暄一怔,神色劇變,看着他問:“你說遭誰毒害?”
聶施壓低聲音:“蜀侯,嬴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