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六目相對,還是林轍先反應過來,大叫一聲,趕緊把挂在楚暄身上松散的衣衫攏好。
“抱、抱歉啊兄弟,我不知道你們正辦事兒……”嬴恽撐着木闆子,厚着臉皮從地下鑽了出來,滿臉打哈哈。
剛站好迎接他的便是林轍觸及咽喉的利刃和怒火中燒的雙眼。
嬴恽面上挂着笑,看着他,目光向下移到半隐于衣物下結實的腹肌,再往下是褲|裆的位置,仍是不怕死地低聲關懷一句:“兄弟,有沒有吓軟了……?”
林轍憤怒地呼出一口氣,收起匕首迅速鑿了他一拳。
嬴恽吃痛向後退了幾步,這時才注意到坐在床上雙臂環胸,目光幽幽注視着自己的楚暄。
嬴恽這人臉皮厚如銅牆,笑盈盈地朝楚暄揮手打了聲招呼:“弟妹,終于正式見面了。”
楚暄皮笑肉不笑地牽了牽嘴角。
林轍冷靜下來,攏好衣袍,看了眼地上的木闆,又看向下方一個大窟窿,直接傻眼了。
這時下面又傳來動靜,林轍警覺,緊接着一名少女從裡面探出頭,看到嬴恽無礙後又面無表情地從地下鑽了出來。
“你們怎麼……”林轍蒙住,朝那“地洞”看去,“你們怎麼會從這裡出來?這房中何時有個地洞了?”
不過,這一幕他似曾相識,就好像……當年王龁帶自己通往甘泉宮的密道。
果不其然,嬴恽說:“鹹陽城下有數十條密道,其中一條是通往你們這兒的,昨夜我讓阿臻先來瞧瞧。”他看了淇臻一眼,見她跟個冰雕似的又将目光移至林轍身上,過程中掃了楚暄一眼,繼續道,“這些密道由機關控制着,而機關的中樞就是那幢雲香閣。”
“雲香閣?”林轍一驚。
嬴恽點頭,忽地挑眉,一陣壞笑,攬着林轍肩膀故作神秘:“雲香閣你是去過的,賢弟可還記得那些美人兒?彈琴唱曲兒那可是一絕,還會……”
“你别再說了!”林轍急忙捂住他的嘴,壓低聲音警告。
這三個字勾起了他的回憶,吓得他渾身倒刺一般,趁機偷瞄身後的楚暄。
這一轉頭恰好對上楚暄那雙淩厲的鳳目,吓得他冷汗直冒。
楚暄此刻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二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林轍欲哭無淚,拽着嬴恽再次警告:“不要再說了!”
嬴恽玩笑開到了,見好就收,開始認真起來,但也不忘先侃林轍一道:“賢弟,你想什麼呢?為兄想說的是那雲香閣并非尋常的歌姬坊,他可是墨家機關術的中樞。”
楚暄皺眉:“所以這密道的源頭是雲香閣,而雲香閣的背後是墨家的人?”
“正确。”嬴恽咧嘴笑。
雲香閣看似是個尋歡之地,實則是個機關陣。
雲香閣整體呈環形,分為内外雙環,其地基正是按照易經八卦陣建的,也是機關的中樞。
墨家機關設在雲香閣地下的密室,密室呈環形,有八扇門,門上都設有不同的機關,轉動機關可以打開密道,通往一個地方。
這些密道在鹹陽城地下縱橫交錯,星羅棋布,隻有知曉墨家機關術的人才可以任意穿行,否則困于其中将永不見天日。
“這密道我之前見過!”林轍突然道,“還有機關陣,我之前在甘泉宮下面見過你說的機關。”
聽到這,嬴恽冷笑一聲。
林轍這才想起他此刻的處境,見他一身常服,灰頭土臉的,全靠與生俱來的貴氣和俊逸風流的相貌撐着,不至于太狼狽,他拉着嬴恽,湊近問:“你到底有沒有想殺秦王?”
“當然沒有,我殺他做甚?”嬴恽一臉鄙夷地回答林轍的問題,但這話明顯是說給楚暄聽的,“我要真想殺他奪這王位,在蕩兒那時就該動手了,何必去巴蜀?”
林轍聞言如釋重負,轉頭看着楚暄樂呵呵地晃了晃腦袋,一副“我就說吧”的表情。
楚暄莞爾,目光又移至嬴恽身上:“那日貢品的毒是誰下的?又是誰要害你?”
“誰要害我?”嬴恽漫不經心道,“誰下令殺我就是誰要害我。”
楚暄聞言皺眉,卻有種意料之中的心态。
嬴恽優哉遊哉地坐到席上,兀自倒了杯茶,拉着林轍一同就座,拍了拍他的肩膀:“為兄遭人陷害,現下舉國通緝,賢弟可要幫幫我啊。”
林轍認真點頭,轉念一想:“不對,舉過通緝你還來我們這兒,這不是坑哥哥和我嗎?而且這機關陣這麼神通,你怎麼不用他逃離秦境?”
“因為……”嬴恽故作神秘,“這機關陣壞了,或者說那掌陣人也想害我。”他又嘿嘿一笑,“不過你們這處是我之前布下的以備不時之需,那掌陣者還不知道這處,所以很安全。”
林轍睨他:“你這幾年怎麼得罪了這麼多人?”
楚暄突然開口:“我聽阿轍說過你身手了得,怎麼不直接從蜀地逃出去?”
嬴恽看着林轍,笑盈盈道:“原來賢弟這般欣賞為兄啊,那是因為……”
“公子被人下毒了。”這時一直安安靜靜如空氣站在角落的淇臻突然開口。
嬴恽笑容瞬間斂去,沉下臉,原本是想找個理由搪塞過去,他掃了淇臻一眼,以眼神警告,而對方卻視若無睹。
林轍聞言擔憂起來:“中毒?那你是不是活不了多久了?”
“說什麼話?”嬴恽嗤笑一聲,拍他腦門兒,“我中的這毒不會讓我死,但……”他看着楚暄坦誠道,“我無法運功,隻要我運功或者動氣五髒六腑就會受毒素侵蝕,逐漸摧毀心脈,乃至七竅流血,最終暴斃而亡。”
“這麼歹毒!”林轍緊張起來,“你這幾年到底得罪了什麼人?要這般害你?!”
嬴恽這時突然與楚暄互看了一眼,再看林轍時竟擺出一副柔弱無骨之态,癱倒在他身上:“賢弟,如今為兄可是柔弱得很呢,你可要保護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