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拖下去隻會耽誤秦楚結盟,還會使楚國對秦國心存猜忌。”宣太後目光變得淩厲,命令道,“将盟書拿來給本宮,本宮親自去找楚王。”
楚暄心中一怔,想起那晚與嬴恽交談時将盟書給他看,結果……就未從他那處拿回來。
當時二人皆認為這盟書不可簽下,一是因巫山在巫郡,考慮到嬴恽的處境巫山斷不可落入宣太後手中。二是熊槐若真中了蠱,自己這般逼迫使之受刺激真的會把人逼死,無論最後簽與不簽,自己都會背上害死一國之君的罪名。
這幾日楚暄将此事暫放一旁,誰料到宣太後會不請自來,而盟書……此刻還在嬴恽手中!
正當他在思索要如何回答時,宣太後突然轉頭,看向身後的木櫃,起身問:“盟書,可在這木櫃之中?”
楚暄蓦地擡起頭,趕緊回道:“不在!在臣的書房中,臣這便去取。”
“屬下替大人去取。”聶施突然插話進來,楚暄看向他。
宣太後看着他們,沒理會,步步逼近木櫃,觀察着木門。
櫃中嬴恽一手捂着淇臻的嘴,另一隻手移至她腰側的匕首,他警惕地盯着縫隙,眼神變得狠戾。
櫃内櫃外,二人的目光在某一瞬間撞在了一塊兒。
眼見宣太後一隻手已按在了木櫃的門把上,楚暄心髒幾乎要跳到嗓子眼兒,這時外頭突然傳來一聲高喝:“王上駕到!”
廳中衆人一同愣住,楚暄朝宣太後看去,宣太後面露訝異,旋即淡笑一聲,将手放下。
方才宣太後進府後還未關門,嬴稷直接踏門而入朝正廳走去,瞧見宣太後時他也愣住,又見跪了一地的楚暄、林轍和聶施,最後将目光落在楚暄臉上。
楚暄如獲大赦,後背早已被冷汗浸透,與嬴稷對視時才反應過來,大喊一聲:“臣等參見王上!”
廳中其餘人齊拜。
“衆卿免禮。”言畢,嬴稷朝宣太後打了聲招呼,“兒臣參見母後,不知母後竟在此處。”
“楚卿這府可真是風水寶地,連王上都親自來了。”宣太後恢複到平易近人的模樣,打趣道。
楚暄心想:可不是麼,一間房中王侯将相都齊了,櫃中還藏着個“風波”之人,這陣仗怕是尋遍列國都難遇見了。
嬴稷沒回複宣太後的“慰問”,對楚暄道:“安羽哥哥,你們都起來吧。”
宣太後含笑看着他,問道:“不知王上何故來此?”
嬴稷沉下臉,正色道:“兒臣剛接到消息,楚王在宮中大鬧起來,吵着要見安……太傅,王後去看望他被扣留在裡頭,楚王說若見不到太傅就将王後一同帶走。”
宣太後目中露出寒芒,問:“是王上同意王後去見楚王的?”
嬴稷面無表情地搖頭:“不,是王後自己去的。”
楚暄聞言隻覺得頭疼,趕緊說:“臣這便過去。”
“我陪你去。”林轍牽住他的手,拉到身前,擋住嬴稷的視線。
嬴稷掃了他們一眼,目光冷下三分。
宣太後看着他們向門外走,踏出門前又朝木櫃瞥了一眼,對楚暄道:“楚卿,别忘了本宮今天說的話,你的時間并不多了。”言畢兀自向前走,出了府門。
楚暄見她走了,長呼一口氣,疲憊地看了聶施一眼。
聶施意會,對他低聲道:“這裡交給我,大人你先去吧。”
楚暄點頭,與林轍随嬴稷的馬車,即刻奔往楚王的寝宮。
剛到宮外,便聽到内裡傳出器具砸碎的聲音,伴随着吵吵嚷嚷和絲絲縷縷的哭聲。
步入宮門時,衆人見葉陽正哭得梨花帶雨被侍衛“救”了出來,楚暄瞧見她的手腕都青了。
在聽到門外的腳步聲後,葉陽一驚,抹去眼淚,擡眼時對上冷着臉朝自己走來的嬴稷,身體不自覺地輕顫。
三人迅速來到熊槐的寝宮外,嬴稷冷着臉看着葉陽,見她對自己行禮,隻點了個頭,不再理會。
楚暄看在眼裡,拉着林轍上前對她行禮:“臣等參見王後。”
“太傅快請起。”葉陽見了楚暄如見到救命稻草。
“王後,您父王這是怎麼了?”
“臣妾本想着今日中秋與父王一同用個晚膳,誰知一進去父王就抓着臣妾的手一個勁兒地說有人想殺他,又說有人咒他死之類的話,父王當是被這些言論刺激了,還吐血了……”想到那場面,葉陽越說越難過,再度流下淚來。
楚暄見嬴稷無動于衷,從袖袋中掏出一塊帕子給她,安慰道:“王後莫悲,這其中定是有什麼誤會,臣與王上一同進去看,您先回太華宮,臣會給您父王一個交代的。”
“阿轍,你先送王後回去。”楚暄喚了聲,而身後之人卻未回應,他轉頭,瞧見林轍正撇着嘴,目光幽幽地盯着王後手中的帕子。
“阿轍!”楚暄拽了他一把。
“啊?哦……”林轍回過神,正想答應,突然看了嬴稷一眼,又不滿了,“我陪哥哥進去吧,就不勞煩王上了。”
楚暄蹙眉:“你進去做甚?給我聽話,送王後回去!”他嚴肅地看着林轍,不容他多言。
“……好吧”林轍撇嘴,用警告的眼神瞅了眼嬴稷。
嬴稷斜他一眼。
楚暄隻覺頭疼,趕緊站到二人之間,對嬴稷道:“稷兒走吧。”
嬴稷點頭,看向楚暄時目光瞬間變得柔和起來。
待二人進了寝宮,将門關上,林轍仍沉着臉直直盯着門縫看。
半晌,他轉頭看着不斷擦眼淚的葉陽,想了想,壓低聲道:“王後,不如我們就先待這兒?”
“?”葉陽驚訝地看着他,抹去眼角的淚珠,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