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莊子上回來,晏青就稱病了。反正是閑人一個,倒也不必向别人告假。
王萱兒被将軍夫人揪着耳朵提溜回去備婚了,太子生辰将至,大婚也提上日辰,東宮裡擡出來的嫁妝,宮裡貴人賞得添妝陸陸續續堆滿了整個将軍府的前院。
阚小侯爺在府裡悶了幾天,若不是天天和被他們“偷運”回來的劉管事兒子劉成蹊以及張道生張大夫面面相觑,他都快懷疑這“惡鬼傷人”是不是他做的一場夢。
張道生身邊的兩個小藥童倒是不認生,并且大有幾分賓至如歸的味道,央着佑甯給他們找了片空的園圃,整日不知道在搗鼓些什麼。
沒人上門,阚小侯爺也沒有出門的打算,推了兩個因為消息不靈通不知道賜婚聖旨,還一心想要巴結狀元之人送來的帖子。
隻是禁不住一直有人在騷擾他。
晏青稱病不出,禮物倒是流水似的送到他住的喚青院來,惹得他現在在花園裡散步,都能聽到有小丫頭藏在假山後面嘀咕他的風流韻事。
偏偏這禮物送得都合他心意,讓他舍不得、放不下。
早膳剛端上桌,安福急匆匆從外面進來,手上用托盤捧着個木盒。
同桌的張道生和劉成蹊早已見怪不怪,隻是臉上都帶着一種頗為奇妙的表情。
阚玉生抱着與兩人培養感情的想法,和兩人約了早飯,沒想到又出了大醜,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咬牙切齒地:“拿過來我看看。”
“怎麼送過來個盒子?”他擺弄着木盒,“料子倒是名貴。”
劉成蹊早些時候不習慣和侯爺同桌吃飯,經過阚玉生的幾天摧殘,如今已經相當習慣了,此時還有心思與他逗樂:“這是多寶盒吧?咳咳……做得真是精巧。”
劉成蹊的身子還是不好,張大夫檢查一番,發現他的後腰上還有幾道像是被重物敲擊的外傷。
看病時,阚小侯爺留了個心眼,也留在了現場,隻是這姓劉的死鴨子嘴硬,不肯說出自己是怎麼受傷的。
阚玉生随手擺弄着,撥開隔闆,劃拉出個扇形的儲存空間,他當即來了興緻,将另外三角的隔闆也抽出來,果不其然,掉出來一張小字條。
上面草書幾個大字:屈尊貴駕,過府一叙。
還有幾個墨點,翻過來一看,幾個娟秀的小字——我錯了,别不理我。
阚小侯爺一邊嘀咕着:“怎麼又道歉”,一邊着手讓人準備馬車,想了想,又叫來小丫鬟把盒子放到多寶閣上。
房裡新來的丫鬟年紀輕,正是愛玩的年齡,放東西的時候驚喜叫道:“侯爺!這幾個小玩具能正好放進去唉!”
都是些晏青送來的小玩意,零零散散的寶石鑲嵌的金蟬、春燕等,此時嚴絲合縫地塞進盒蓋。
“咔哒——”一聲,盒蓋自己彈開,裡面呯呤嘭嚨一陣響後,竟然開始傳出規整的曲調來。
阚玉生驚愕,這不就是八音盒?
張道生點頭:“倒是用心。”長相思曲啊,他眼中落下幾分落寞。
屋裡的其他人也連連稱奇。
阚玉生嘟囔:“騎虎難下,這下還非得去找他不可了。”
馬車上颠了一路,終于到了丞相府,長安城裡橫行霸道多年的小侯爺什麼時候安分地坐過馬車,下車時,甚至要張道生扶他一把,才勉強穩住身形。
“侯爺不必逞強。”張道生穩如泰山,任由小侯爺靠着他休息,像是靠譜的長輩般,在他後背輕拍着,“更何況,我也不願意一口氣照顧兩個病人。”
“誰說我是帶你來給他看病的!”阚玉生腰也不彎了,也不想吐了,隻一心反駁,“我隻是怕你倆跑了,這才帶着你倆一起來見見世面,旁人哪裡見過丞相府!”
劉成蹊在一旁“是是是”地點頭,給阚玉生氣得夠嗆,指着他“你你你”。
劉成蹊表示很無辜,他可沒說什麼,不過嘛,明眼人都能瞧出來,這小侯爺對晏家六公子恐怕并非毫無情分。男子之情,雖然書中未曾講過許可,但也未曾說過不可,沒說不可便是可,這一向是他為人處事的基本守則。
他的感情不也從不被人看好嘛……
想到這裡,他也歇了“以下犯上”的心思,蔫哒哒地跟在最後,左右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
走到大門,就有人等着他了,還是老熟人——齊垌。
阚小侯爺的氣還是沒消,見了人嘲諷兩句:“怎得今日沒去東宮當值?”
見齊垌低頭不答話,又刺他兩句:“怎麼不答話,莫不是幹得不好,被東宮開了?”
齊垌不知道“開了”是什麼意思,大約是解印,或是乞身?隻知道按自家兄弟的囑咐,什麼不說,什麼也不看,隻老實領路。
阚玉生倒是着急了:“喂,不會是晏青出了什麼事吧!”
他越想越覺得是,若是無事,自然會有丞相府的小厮來給他帶路,這擔子又怎麼會落到齊垌身上。
并且齊垌越走越快,到了最後幾乎是小跑起來,他得使勁追才能追到。
見人七拐八拐進了院子,阚玉生腳上借力,用了點輕功,幾乎是撞進院子裡。
正中某人懷裡。
“這麼擔心我。”晏青輕摟住他。
啪——
阚小侯爺下意識就打過去,被人擋了一下。
意識到眼前人是晏青後,他也絲毫不覺得抱歉,還暗暗咬牙:“登徒子!”
齊垌還在一旁挑火:“終于是把人哄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