阚玉生坐在櫃台後面,百無聊賴地看着劉成蹊打算盤。
“你個秀才淪落到我這破爛店裡打算盤,可曾後悔過?”阚玉生狀似随意。
劉成蹊打算盤的手一頓:“怎麼會不後悔呢。不過,若不能還曲娘一個清白,隻怕日後想起來會更加後悔。”
“是嘛。”
沒意思。這麼多天了,都沒問出什麼有意思的東西。沒憑沒據的,又不能真的将人下了大獄。
阚玉生起身整理衣擺。
劉成蹊笑:“您還是今春的狀元呢,現在不也還是我莊家。這天底下秀才多了去了,狀元能有幾個?秀才給狀元打工,有何不可?”
“伶牙俐齒。”阚玉生沒再去管他。
他這個狀元有幾分水分他自己也清楚,若他真是實實在在考出來的,早就集結了天下讀書人去太學門口靜坐——把狀元賜婚給一個男子,當真是打了讀書人的臉。
不過如今的世道……
說起來,劉家村那邊也派去了好幾批人了,一個破落村莊而已,究竟藏了什麼秘密?
無論如何,莊子上有些生意終于是要挪挪地方了。
大宴之後頭昏了幾天,竟然像是一醉經年,迷迷糊糊間發生了許多事情。
他沒授官,不能上朝,靠着去壽康宮給太後請安聽到的,和從晏青那裡套到的一點消息,堪堪了解到最近的一點風聲。
一是離王慕容翡号稱在宴會上對安陽公主一見鐘情,并希望能夠盡快定下婚約,兩國才好修秦晉之好。
聽到這兒,阚玉生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怪不得這次給安陽公主準備宴會,皇後如此積極,原來是打着“相親”的目的啊。
二是佑甯帝突發惡疾,眼瞧着人是要不行了,正躺在龍床上靜養。
突發情況,人心惶惶,太子以雷霆之勢肅清朝堂,暫管國事。安王一派雖有不滿,但皇帝病重,太子作為儲君監國并無可指摘的地方,隻能日日看,夜夜查,盼着太子出什麼差錯,好借機彈劾他。
晏青給他講這一段時,眉眼都帶着笑,瞧着是春風得意。
阚玉生心想,笑吧,主子得勢,奴才升天,不過總有風水輪流轉的日子,就像他,他上次春風得意招搖過市之後有什麼好下場嗎?
晏青又說:“皇後娘娘借着陛下生病需要沖喜這一借口,已經開始準備和親事宜了。”
他一邊說,一邊借着接東西的動作在小侯爺手上摸了一把。
阚玉生給他一巴掌,看人疼得呲牙咧嘴,哪裡還有初見時那副滿眼慈悲的菩薩樣,幹脆眼睛一閉,眼不見心不煩,說:“知道了,滾吧你。”
哪門子的菩薩,錢權色都沾。
他甚至有點想去提醒慕容翡,一見鐘情不可取,這個年代還沒有七天無理由退貨這一選項,等婚約一定,想反悔都來不及。
阚玉生正回憶着這幾天的大事,卻是說曹操曹操到。
幾個大漢闖進來,帶着一股香粉味,身上都是些金飾銀飾,呯呤嘭嚨一陣脆響。
為首的正是慕容翡,他改回了西夏常見的批發,照例紮了小辮子,身上的首飾又換了一批,上次是紅寶石,這次改成了紅珊瑚,還是那副張揚樣子。
他微微擡起下巴,開口:“上次你那個香水,叫什麼玉蘭醉醒的,給我來一百瓶。”
阚玉生:……
“這麼多?”大主顧啊?
“我送人不行。”慕容翡看到他就沒好氣,鼻子都要氣歪了。
劉成蹊把沒用的老闆擠到一旁去,自己上去接客。
“這款玉蘭醉醒一月隻售出三瓶哦,分上中下旬,目前上旬中旬都已經售出了哦親。”
“哪有開門不做生意的道理?”慕容翡皺眉。
劉成蹊其實也不明白為什麼,小侯爺管這個叫“饑餓營銷”,大約就是好東西越少,越容易受到争搶,價格也就能擡得更高。倒是有幾分像是饑荒年的糧食,說是“饑餓”倒也形象。
慕容翡和身後的大漢耳語幾句,最後沒壓住聲音:“一瓶怎麼夠分,給了母皇,玺兒那裡不鬧嗎?給了玺兒,母皇那裡又怎麼交差?更别提朝中那麼多姑姑姨姨們……”
阚玉生上下眼皮一打架,裝作痛心的樣子:“這樣吧,來者都是客,調出四瓶給你,也算是讓你能交差。”
慕容翡略微思索一會兒,“也行吧。還是用你那個琉璃瓶,給我挑最透的,本王不差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