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明軒注視着蘭斯，臉上微帶安撫的微笑，試圖平息這緊張的局勢：“我們該回去了，蘭斯。”他的聲音溫和而親切，帶着一絲擔憂。

在這一刻，蘭斯仿佛才剛剛從之前的狀态中解脫出來。她的臉瞬間變得極其蒼白，眼睛不由自主地四處遊離，周圍人群太過密集，那麼多雙眼睛，那麼多目光交織在一起……

她凝視周圍的每一個人，但每當她的視線與别人交彙時，那些人都匆忙地避開她的目光，仿佛她是某種可怕的怪物。然而，每當她将目光投向其他人時，那些窺視的眼光又一次集結在她身上，如堅不可摧的鋼鐵壁壘。

她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神情也有些混亂，此刻那些注視仿佛更加刺眼，如無形的圍牆，将她困住，無法逃脫。

她顫抖不已，幾乎感到自己無法呼吸，那些不堪的回憶突然湧上心頭，幾乎要将她重新釘回恥辱闆上。

"别……"

"别看我……"

"别看我——！"

她似乎試圖站起來，但軟弱的身體無法支撐，幾乎要摔倒。就在她快要倒地時，褚明軒抱住了她，然後将一件寬大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蘭斯怔怔地擡頭看過去，但很快，她的頭便被褚明軒按了回去。

褚明軒将她抱起站起來，立刻察覺到她現在冷得幾乎像塊冰，她的身體不斷顫抖，頭埋在他的懷中，她的手指緊緊抓着褚明軒的衣服，仿佛在拼命地抓住最後的一根稻草。

褚明軒抱着蘭斯往外走去，身後，反應過來的黛娜小姐心有餘悸地看着他們兩人，她此時同樣狼狽至極，呆呆地看着褚明軒的背影低聲喃喃道：“瘋子……”她的聲音充滿了恐懼和不解。

黛娜小姐的目光緊盯着褚明軒的背影，周圍人的嘲弄視線讓她做出了更加令人吃驚的舉動。她大聲開口道：“這位先生，您剛才也看到了吧？您的未婚妻顯然精神有些不太正常，您最好還是多加管束她，别讓她出來招搖了，以免她以後惹出更大的麻煩。”

褚明軒的步伐稍微停頓了一下，他回過頭，冷冰冰地注視着黛娜小姐：“是嗎？可在我看來，現場最失禮的女士恐怕是你才對。”

褚明軒緊緊摟着蘭斯，聲音平和但充滿威嚴：“一位行為粗魯又無禮的女士過來驚擾了我的未婚妻，現在還有恃無恐地在這咄咄逼人，我想諾拉莊園事後會向您讨個說法的。”

黛娜小姐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極其蒼白，她仿佛才意識到自己剛剛做了什麼，她想說什麼，但褚明軒已經沒有再看她，他面向圍觀的人道：“可以請諸位讓開了嗎？”

衆人對視一眼，緩緩為他讓開了一條道路。褚明軒抱着蘭斯，慢慢地朝外走去。在離開的路上，他與一臉焦急的尤金子爵擦肩而過，沒有理會尤金子爵的追問，徑直坐上了諾拉莊園的馬車。

馬車夫靜默無聲地坐在前座，褚明軒的臉色蒼白，他沉聲吩咐駛回諾拉莊園，車輪開始緩慢地滾動。在這一刻，馬車内彌漫着一股深沉的寂靜，隻有車輪的聲音不斷響起，仿佛在攜帶着他們的命運，滾滾前行。

離開那些人後，褚明軒一直在強忍着眩暈的感覺，而蘭斯則将頭埋在褚明軒的懷裡，渾身顫抖不已。她緊咬着唇，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褚明軒衣服的一角，眼中情緒如洶湧的驚濤，無法平靜。

褚明軒緩緩閉上眼睛，為了讓自己好受一些，過了一會兒才再次看向蘭斯。他輕聲說：“我不應該離開您身邊的……”

蘭斯擡起頭，身體仍然顫抖着，雙眼緊緊盯着褚明軒。

他們的目光交彙，雖然隻是一瞬間，褚明軒卻突然覺得她顯得十分脆弱和無助，看上去顯得十分……可憐。

褚明軒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心情，複雜難言有些無法具化，他斂下眼神低下頭，看向她那鮮血淋漓的掌心。

在馬車車輪不斷前行的聲音中，他握住了蘭斯的手，馬車微弱的燈光打在他的側臉上，讓他的雙眼都似乎都染上了溫柔，他輕聲問：“疼嗎？”

蘭斯張開嘴，似乎想說一些像往常一樣開玩笑的話，但此刻褚明軒的眼神卻讓她将那些話全部咽了回去。

過了一段時間，她終于輕聲回答：“疼。”

于是，褚明軒開始細心地為她清理手心上細小的碎瓷片，他的手也受傷了。此刻，血液順着他的手滑落，與蘭斯的血混合在一起，逐漸難以辨認出是誰的血了。

突然，一滴淚水滑落到褚明軒的手背上，令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頓了一下。

他擡頭看向蘭斯，發現她此刻正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然而，與她的表情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那雙濕潤的雙眼，金色的眼睛被淚水染上了霧氣，眼淚像珍珠般一滴又一滴滑過她的臉頰。她看着褚明軒，聲音中甚至帶上了微弱的顫抖：“好疼……”

褚明軒呆呆地注視着蘭斯，自從他認識她以來，他從未見她流過眼淚。

也許他應該感到有些手足無措，因為他以前從未經曆過這種情況。但莫名地，就在這裡，另一種自内心升騰而起的情感壓倒了那一瞬間的慌亂……

褚明軒伸手擦拭蘭斯的眼淚，聲音是連他自己都沒想到的溫柔：“那我們先回家，回家了就不疼了。”

蘭斯痛苦地搖了搖頭。她努力忍住情感的湧動，但那些情緒卻像是污泥一樣黏附着她，無情地折磨着她。

剛剛平靜下來的心情又開始泛起漣漪，情緒越是被壓抑，湧動得就越是頻繁。她看上去痛苦極了，緊緊抿着唇，壓抑着聲音。

褚明軒伸手抱住她，用另一隻完好的手輕撫蘭斯的背，聲音像是一陣清風劃過耳畔：“沒事了，我們現在很安全……”

“别害怕，蘭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