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明軒做夢了,這還是他來到這個世界以來第一次做夢。
夢中,他置身于一個昏暗的地下室,隻有一道狹小的窗戶讓微弱的天光透進來。空氣稀薄,讓他感到有些呼吸困難。
褚明軒狼狽地坐在地上,默默地注視着那道即将消失的微弱光線。光線投射到離他不遠的一張華麗靠椅上的男人身上。男人穿着黑色高定西裝,坐在椅子上,整個人筆挺而威嚴。光線在他身上形成一道帶有鋒芒的切割線,上半身被黑暗所遮掩,無法看清面容。此時,他正用左手撐着臉頰,同樣凝視着褚明軒。
褚明軒心中湧出一個疑問——這個男人是誰?
然而,他很快感受到了自己身上的痛楚,低頭望去,隻見身體上布滿了血迹,襯衫破破爛爛。更重要的是,有一條沉重的枷鎖鍊條将他牢牢束縛,幾乎将他整個人困在原地,宛如一把将他的身體和靈魂都铐在那裡的沉重烙鐵。
他試着掙紮着動一動鎖鍊,卻發現自己連一絲力氣都沒有。
褚明軒不禁又看向那個男人,但周圍的景象卻開始倒退,世界變得模糊一片,接着,他感受到臉頰上傳來的觸感,這使他從夢中醒來。
褚明軒茫然地望着床上的屋頂帷幕片刻,感覺自己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量。蘭斯的面容出現在他的視野中,此刻她正含笑地捏着褚明軒的臉,陽光灑在她的眼眸裡,溫柔得像是畫裡的場景。
褚明軒望着她,莫名地感到一絲難過,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臂,緊緊地抱住了她。他内心湧動着無數的話語,幾乎要從嘴邊脫口而出……但在最後一刻,他卻突然忘記了所有的話。
于是,他隻能默默地抱着她,茫然地睜大眼睛,許久都無法說出一句話。
蘭斯眨了眨眼,溫柔地摸了摸褚明軒的頭,仿佛在安撫他。褚明軒完全清醒過來,坐了起來,卻感到額頭開始隐隐作痛,讓他有些精神疲憊。
片刻後,他望向蘭斯,發現她正跪坐在床上,同樣注視着他。
蘭斯試圖開口詢問:“怎……”她的聲音還未恢複,隻發出一個音節,但褚明軒明白她想說什麼。他搖了搖頭拉開被子起床。
他先是在房間裡走了一段路,随後又将房間内的窗簾都拉開了,刹那間,明媚的陽光灑滿整個房間,帶來絕對的光明。他心裡松了口氣,明明隻是一個夢,卻讓他變得開始格外開始貪戀陽光了。
蘭斯疑惑地看着他的舉動,想表達自己的疑問,但她的嗓子成了她此時最大的困擾,說話斷斷續續。褚明軒走回她身邊,安靜地凝視着她。蘭斯不再試圖開口說話,而是微笑着向他伸出雙手,仿佛期待着一個擁抱。
褚明軒收起了視線,像是沒有看到她這個舉動:“我去為您叫家庭醫生過來。”說着,他急切地朝門口走去。
蘭斯一怔,她下意識緊緊拉住褚明軒的手,神情焦急又暗含擔憂:“别……别生……氣……”
褚明軒的身體僵硬了一下,他下意識地想抽回手,但在最後一刻卻停住了動作,這讓他整個人顯得極為矛盾而突兀。他的臉色蒼白,注視着蘭斯,試圖勉強擠出一抹微笑:“抱歉,我可能睡迷糊了……”
蘭斯憂心忡忡地望着他,坐起身來,似乎想要觸碰褚明軒的額頭。褚明軒目睹着她的手漸漸接近,卻在某個瞬間看到了另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本能地躲開了一下。
蘭斯的手停在空中,動作驟然停止。
她靜靜地收回手,同時松開了握住褚明軒的手,重新坐回床上,臉上的表情恢複為平靜無波的模樣。
褚明軒沒有去看她,現在他需要一些時間來整理自己的情緒。他向後退了幾步,向蘭斯行了一個禮,轉身離開了房間。
在他身後,蘭斯的目光一直無聲地追随着他,直到房門關閉,将她的視線完全隔絕,褚明軒才松了一口氣。
他感到自己的行為有些困惑,但或許是因為沒有了蘭斯的注視,他的情緒逐漸平靜了下來。他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早上醒來後,他好像和這座莊園的一切産生了一種莫名的疏離感,讓他産生了一種錯亂感。
褚明軒一路埋頭往家庭醫生的住處走,路上撞到了好多個仆人,但他都沒有時間去顧及,隻顧着前進。終于,他來到了家庭醫生的門前,敲響了對方的門。
他詳細向醫生描述了蘭斯的情況,然而等醫生前去蘭斯的房間時,褚明軒卻沒有跟着進去,而是返回了自己的房間。他頭疼的感覺一直纏繞在他的腦海,讓他難以集中精力思考其他事情。
不對…一定有哪裡不對……
他意識到有什麼不對勁,雖然他難以具體說出是哪裡不對。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掌,目光中充滿茫然:“我真的隻在這個世界待了一個多月嗎……?”
突如其來的夢境仿佛是一聲巨大的警鐘,讓他感到了一種非常迫切的,想要逃離的感覺。
而就在這時,房間的門突然被敲響了。
褚明軒猛然回頭,敲門聲安靜了片刻,又以均勻的節奏繼續響起:“咚……咚咚……”
褚明軒感到自己的心髒跟着這道敲門聲開始跳動,他站在原地不斷用呼吸平穩自己的情緒,很久之後,他才整理好自己重新打開了門。
門外,蘭斯靜靜地站在那裡,最近多風,窗外的樹影婆娑搖曳着,她披着一個暖白色的披肩安靜地注視着褚明軒,在她身旁,則站着安靜等候的家庭醫生。
蘭斯走近,輕輕拉住褚明軒的手,褚明軒試圖抽回手,但最終還是讓她将他的手放在了她的臉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