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見到牙婆第一眼,聽她說了兩個字,紅葉馬上做出了判斷:這是從綁徒手中買了她們的人。
紅葉對她的聲音記憶深刻。這個人,是僞造賣身契的主,還是将要賣了她們為婢的宰者。
然而,按過官印的賣身契,還算僞造的嗎?
不算了。
這段時間,她把斷斷續續的得到的細碎消息在心裡分析了一下,知道她姓趙,是個牙婆。
而趙牙婆主要是與大戶人家打交道,做的是買賣婢女的行當。
也幸好如此。
若是趙牙婆與青樓等打交道……哪怕被打死打殘,她也要拼命逃了。可八歲的娃,便是想逃,又該如何逃?最後的結果,不過是一個死罷了。
“上車。”
門口停着兩輛車。牙婆話音一落,就上了前面一輛車;紅葉三人被兩個婆子壓着上了後面一輛車。
馬車行駛起來。紅葉三人穿着一色的幹淨衣裳,擠坐在一起。她們被洗幹淨後就換了一色的新衣,被婆子們重新绾成丫髻,為了讓她們看着精神,還摸了淺色的腮紅。
那兩個婆子坐在她們的兩邊,不言不語也可讓人畏懼。
一路無話。
馬車停下來,兩個婆子把她們送下車後,就随着車夫把車停在不遠處的樹下等着。
早有一位中年仆婦在門口候着,見趙牙婆來了,便迎了上來:“表姐可算來了。”說着瞅了眼三個女孩,低聲問:“隻有三個嗎?”
“嗯。你也知道,十歲以下的十分搶手,早已斷了貨源。這是新近補上來的。來,你們三個上前見禮。”
趙牙婆常年與貴人打交道,又管一幫厲害的漢與婆,身上早已帶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威懾力。三個小丫頭聽後,齊齊上前規規矩矩的的行了見面禮。
那仆婦看了,并不點評什麼,隻催着道:“表姐快随我進去吧。張媽媽已喊了孫牙婆來。孫牙婆可是帶了六個小丫頭。”
有人競争,趙牙婆表情肅然起來,她吩咐三個小丫頭:“随我進府。一路莫要多看。”
幾人進府,自有奴婢領着到了一處院落,那裡已經整整齊齊的站了一排丫頭,不多不少,剛好六個。
趙牙婆先示意紅葉三人與她們站在一處,又上前與孫牙婆打了招呼。
說笑了一會兒,就有主事婆婆帶着三個盛裝而來的姑娘到了跟前。
頓時,滿院生輝。
與貧民百姓家出來的女孩不一樣,這些姑娘因從小富養,營養均衡,皮膚白皙紅潤,頭發烏黑順滑;再加上又都念過書,學過禮節,身上帶有一股雅緻的氣質。
姑娘們挽着适宜的發髻,發間插着精緻的簪钗,耳邊垂着或金或玉的墜,身着繁複的繡衣,堪堪藏住小巧的繡鞋——這一身的氣派,無形中又為她們增添一種明豔的貴氣。
而那即将被賣來的九個小姑娘,卻是用紅繩紮着的簡單統一的雙丫髻,身上也是便宜的棉布料子,顔色純色且無一絲花紋,腳上也是單調的棉布鞋。
這簡直沒法比。
她們被賣前,大多不能吃飽飯,因而面黃肌瘦,發絲枯燥;又常幹活,手上有薄繭、身上有小傷;又不能有效防曬,曬黑免不了;生活艱難,常有憂慮,不能暢笑開懷,面容多少帶點憔悴。
總之,九個小姑娘在飛快的看了貴女一眼後,甚至連面貌都沒看清,便低下頭來。
雲泥之别,自慚形愧,竟讓她們本能的畏懼且不敢直視。
紅葉低頭看自己的手,完好無傷,指甲上的月牙已經變得紅潤有光澤了。這還是在飯館幾個月養過來的。據說,這是身體營養健康的特點。
在牙婆家,也沒差着她們吃。
紅葉不免迷茫:隻因城鄉差距,在吃用上,便如此不同了嗎。
餓的餓死,飽的飽死。
她不離家,現在會怎麼樣呢?
還是被賣。紅葉抿抿唇,不再想。
幾個中年婦女見狀,立即上前施禮賠笑。
其中一個年紀稍長的姑娘略略點頭,問:“就隻有這幾個丫頭嗎?”
她叫周寶昕,不僅是周府長房的嫡出姑娘,還是常平縣主的伴讀。
張媽媽笑道:“這是兩家的丫頭呢。現下太平年間,又是天子腳下,家裡但凡有口吃的,哪裡會想到賣女兒呢。十歲以下的,本就搶手又奇缺,故而少些。姑娘盡管挑,如果不滿意,可以再聯系旁的牙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