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寶昕善解人意的說:“那就這幾個吧,多了挑花眼。我隻是挑兩個灑掃跑腿的丫頭,倒也不必這麼麻煩。”
兩個年齡稍小的姑娘就站在一旁腹诽了:你是挑灑掃丫頭,我們可不是。
想歸想,但她們還得異口同聲的說:“姐姐先挑吧。”
張媽媽笑應:“理應如此。”
周寶昕卻沒有答應。她搖了搖頭,說:“你們兩個挑好了我再挑。”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說過的話,從不接受反駁。
那兩個小姑娘相互看了一眼,便也不再客氣,上前謝過。兩人在九個丫頭面前走過,不過一會兒,便挑好了人。
在兩個妹妹挑選人時,周寶昕坐在張媽媽讓人搬來的椅子上,舉止端莊,神情淡然,那雙敏銳的眼睛看着不遠處的小丫頭。
她帶着審視的目光看着她們,通過她們的一些動作反應,以此來判斷她們此刻的心情,推斷她們的性情。這是她的慣常做法。她憑着自己的評估,選出忠心得用的丫鬟。
當然,她因年齡尚小,經驗不足,判斷的結果也不是完全正确,但差的也不會太多。
兩個小姑娘選好後,便走到她面前:“姐姐。我們挑好了。”
周寶昕點頭,面上帶了微笑,心想:兩個妹妹還是小,這完全是沖着相貌挑的啊。
這些丫頭,雖然裝扮樸素,但五官騙不了人。兩個妹妹專挑五官看的順眼的了。
挑去四個,還剩五個。周寶昕沒有細看,便随手指出兩個人來,然後說:“散了吧。”
張媽媽上前笑說:“賣身契随後就送到姑娘們手上。”
周府在養育女兒上并不存在厚此薄彼的狀況,但周寶昕在周府就是與衆不同。
而她呢,與這兩個庶出妹妹關系一般,實在也是與各自心性有關。眼界比較窄,性情比較柔,她與她們常常無話可說,故而交談不多,關系漸漸生疏。她也很無奈。
周寶昕是帶着兩個大丫鬟來的,因而離開時,那兩個大丫鬟也随侍左右,紅葉與另一個小丫頭就跟在兩個大丫鬟身後走着。
一路低着頭,穿過重重庭院,約莫一柱香的時候,到了一處院落,紅葉擡頭看了看匾額,剛好認識這三個字——“賢賢居”。
紅葉立馬想到之前學的《論語》裡的一段:“賢賢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緻其身;與朋友交,言而有信。雖曰未學,吾必謂之學矣。”
出自學而篇,而她,隻剛好學完了學而篇。
紅葉想:也不知道門匾上的“賢賢”二字是不是這個意思。
兩人進的院落,便不再跟着了,而是那個名喚悠音的大丫鬟停在她們面前,和她們說了一刻鐘的規矩,然後命人領她們到住處。待她們走後,又吩咐人取奴婢服飾用品給她們。
才安排好,張媽媽就把賣身契送來了。悠音和她聊了兩句,拿着賣身契進了屋。
周寶昕與另一個大丫鬟月韻正在下棋。
月韻的棋技是周寶昕教的,雖然不高超,但學了幾年,加上聰慧,勉強能應付過去。
周寶昕對陪練并不苛求,打發時間而已。圍棋的基礎都教了,至于棋藝如何,完全靠個人覺悟了。
悠音為他們添茶,然後在旁邊落座,拿了個帕子繡花。姑娘每天用的手帕,大多都是她繡的。并非就全神貫注的刺繡了,間歇起身添茶倒茶。
等到一局完了,她才放下繡品,把事回了,并遞上賣身契。
周寶昕抿一口茶,接過後,看了一眼,然後目光在一張賣身契上停了一會兒,道:“衛紅葉?這個名字不好,改了,喚作桐葉吧。”說完便又遞回悠音,命她鎖入小箱。
悠音便又跑一趟,問明白誰是衛紅葉後,說:“紅葉這個名不好,姑娘給你取了桐葉這個名字。以後,你就叫桐葉了。”
衛紅葉怔住,滿臉不可思議:做了丫鬟,連自己的名字都要摒棄了嗎?
悠音見她如此,不免不滿:“你怎麼回事?姑娘親賜的名,該高興才是,怎麼這副樣子。還不快謝姑娘。”
衛紅葉被她一訓,醒過神來,她已經被賣為婢了,沒有自由身,主家想怎麼樣她都可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她立馬應道:“姐姐替我謝謝姑娘。”
悠音見她改變态度,舒了口氣,正色道:“以後好好當差,總有你們的好處。咱們姑娘也不會虧待你們。”
兩人凜然應下。
悠音走後,另一個叫冬雪的丫頭問她:“姑娘為何給你賜名?”她就沒有。
紅葉搖了搖頭。
她想:“我得自己攢銀子贖身。”
成為奴婢的第一天,紅葉就想脫奴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