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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黃婉華最近勢頭很猛,這兩年顧氏集團的營業利潤一直在創新高,全是出自她手。财經雜志已經連續三期都給她做了專訪。看來集團董事長的位置也早晚會是她的囊中之物。”蔣梨似乎對顧氏集團頗為關注,一路上都在向林隐解說。
說了半天,見林隐沒有回應,她轉頭看了眼,猛然低呼:“林隐,你怎麼滿頭都是汗?”
林隐茫然地停下腳步,擡頭看是豔陽高照。
她伸手擋住眼睛,光從指縫中穿過,晃得她不知所措。
她仿佛還站在十一年前那個被烈日灼燒的街口,努力睜大雙眸,卻什麼都看不清楚,隻有額頭汨汨不絕流下的汗水滲進眼裡,痛到她渾身顫抖。
“林隐?你别吓我。”蔣梨緊緊抓住林隐冰涼的手。
林隐将指尖狠狠掐入掌心,這是她多年來應對自己慌神最有效的辦法。刺痛果然讓她立刻清醒,她大喘了一口氣,側頭看向蔣梨:“我可能太熱了。”說着,解了外套的扣子。
“真的沒事?”蔣梨突然自責起來,“早知道不約今天了,我隻是想着你回來已經有段時間了,所以特地帶你出來散散心的。你要是覺得難受,我們現在就回去。”
“不用,我沒事。”林隐默默調整了一下呼吸,肯定地說,“我就是來散心的。”
她當然不是來散心的。她來這裡,就是為了見到黃婉華。
這本是她計劃中的一部分。
隻是她遠遠沒有料到,即使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但在見到這個女人的時候,她還是會抑制不了自己的失态,她仍舊放不下那種劇烈又鈍痛的感情。
這一刻,她終于體會到了什麼叫做近在咫尺,卻遠在天邊。
蔣梨見林隐緩了神,卻還是有點恍惚的樣子,便用話題分散她的注意力:“也是奇怪,你說這些有錢人,總是喜歡逛各種藝術展,然後花大價錢收藏名家作品,好像這樣就能彰顯出他們的品味來。其實我看呐,哪有那麼多懂藝術的人,大部份還不是看個寂寞。”
林隐淡漠一笑:“所以大部分藝術家的目标客戶,其實就是有錢人。反正一樣看不懂,有錢人至少還舍得花錢。”
兩個人一邊說着,一邊緩緩走向别墅。
還沒到門口,一個白胖的圓臉女孩就風風火火地跨下台階,一邊伸出雙臂迎向她們,一邊叫道:“蔣大小姐和林隐學妹大駕光臨,我親自來給你們做向導了。”
“田甜,沒想到這麼多年你還是一如既往的浮誇。”蔣梨歎息着搖頭,朝向林隐問,“還記得她麼?當初欺負你的人。”
田甜立刻白了蔣梨一眼,上前熱絡地拉住兩個人的手:“至于麼?陳年往事還在這裡提什麼。我和林隐早就和解了。”
“和解?”蔣梨不可思議地看向田甜,“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而且以你的性格,會與林隐和解?”
林隐輕輕一笑,截過話頭:“人長大了,很多事情自然而然就和解了。”
“對嘛。”田甜一左一右勾住兩個人的臂彎,轉身走上台階,“誰還沒有年少輕狂的時候呀。”
三人踏進了别墅,田甜松開蔣梨和林隐,先是與門口一個工作人員低聲交談了幾句,随後返身對她們說:“要不我們先去那邊喝點飲料吧。”她伸手指向大廳東南角,又小聲解釋道,“黃小姐現在正在二樓看展,你們暫時先不要上去,回避一下。他們規矩多。”
“嚯!還真拿自己——”蔣梨翻起白眼剛準備抨擊,立刻迎來周圍幾個工作人員的側目。
林隐伸手拉住蔣梨,平靜地說:“走吧,我也剛好口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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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廳東南角有一片區域被單獨隔了出來,擺放了幾張沙發及桌椅。
巨大的落地窗外,幾棵棕榈樹參天而立,陽光透過枝幹照進室内,仿佛給場景增添了一層柔光的濾鏡。
田甜帶着蔣梨和林隐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落座。
侍應生走過來低聲詢問,三個人各自點了飲料和甜點。
“對了,你那家咖啡店最近生意怎麼樣?”田甜靠在沙發裡,翹起了二郎腿,好像回到主場般自在,她瞥向蔣梨,“我回國以後也忙,一直沒空去你店裡看看。聽說你還在賣畫,要不要我介紹點客戶給你?”
三木的牆上一直循環挂着幾幅蔣梨早年間的畫作,偶爾會有感興趣的顧客願意花錢,幾百元就能買到一幅江美藝術生的作品,也算是互惠互利了。
“不需要。”蔣梨捋了把頭發,“我還沒落魄到要靠賣畫謀生的地步。”
不知道為什麼,即使她與田甜表面上和好了,但兩個人隻要一碰面,言語之間還是會不自覺的針尖對麥芒。
田甜裝作不以為意的樣子,疏懶地笑了笑:“我不是在炫耀啊。不過我現在和這家畫廊的老闆挺熟的,你要是真有好的作品,我可以幫你想想辦法在這裡寄售。”頓了頓,她繼續,“你知道的,來這裡的都是頂級藏家,一旦被他們看上,你的畫分分鐘能賣五六位數以上。”
“拉倒吧。”蔣梨懶懶地倚在沙發裡,“就我的水平,能賣上四位數已經偷笑了。你以為我當年是靠什麼畢業的?”她斜睨向田甜,“和你一樣,靠這個。”她伸手做出了一個數錢的動作。
田甜略顯嫌棄地瞟了她一眼,轉頭朝向林隐,語氣溫柔了許多:“林隐,剛才的話對你同樣有效。而且——”她眼眸一轉,口吻突然正式了起來,“眼下剛好就有個機會。下個月底是黃婉華的四十八歲生日,她家兩位少爺想在這裡為她辦個主題藝術展,畫廊正是用人之際,有沒有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