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隐正在低頭沉思,眼前突然出現了一片陰影擋住了她的光線。還沒來得及擡頭,就聽見一個低沉又疏冷的聲音自上方傳來。
她不用擡頭也知道是他。
四個小時前,他們才剛剛分别。
五個小時前,他們還在同塌而眠。
七個小時前,他們還曾如膠似漆、酣暢淋漓地在床上翻滾着。
但現在,她對他的心情已經淡了。
淡到就像陌路人。
她沒有擡頭也沒有說話,隻是起身向前挪動了一個位子。
排在她前面的還有十一個人,她想,很快就可以擺脫他了。
“這就是你說的急事?”顧嶺深望了眼四周,這片建在山頂的等候區三面灌風,隻有座椅這裡有一面牆與旁邊的一個小房間相連,象征性地表示出一點安全感。
他睨向她,她身上穿了件說不清楚材質的外套,看起來單薄又不抗風。他眸中閃過一絲擔心,但嘴裡還是譏诮着,“急着要走,就是為了來這裡蹦極?”
旁邊的人見顧嶺深和林隐認識,主動起身讓了個座位給他,但他客氣地擺了擺手謝絕。此刻他隻有居高臨下,才能堪堪抵住她臉上的冷漠。
林隐抿着嘴角,淡淡地偏頭望向遠處空闊的山嶺:“其實就是找個理由盡快離開而已。”事到如今,她也懶得與他周旋了。
“就這麼想和我分道揚镳?”
“不然呢?”她終于擡起頭,冷冷地望着顧嶺深,“我們本來就是兩路人。”
“呵,真是泾渭分明。”顧嶺深冷笑。
一個黑黑胖胖的工作人員忽然拿着個擴音喇叭走過來,對着排隊的人喊道:“雨下大了,不能蹦極了,今天的營業就到此為止了。”他說的是英文,一邊打着手勢,一邊語調裡不自覺地帶出律動,感覺随時都能rap起來。
隊伍立刻原地解散。人們雖然抱怨,但也别無他法,在一片遺憾聲中紛紛離開。
林隐輕輕歎了口氣,挎着包也準備下山。
顧嶺深伸手擋住她的路:“錯過今天,就要四天以後了。”
“我知道。”林隐淡淡地回應。但臉上還是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她隻有兩天假期,如果今天不能蹦極,下次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來了。
這本不在她的計劃之内,但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她特别想尋一場刺激。
像是要對昨夜的放縱做一個總結,也像是要對自己這二十三年來的人生做一個總結。
因為她知道自己從今以後,都不會再這麼做了。
不會無緣無故地再跟一個男人走,更不會不顧一切地在任何人面前敞開她自己。無論是身體還是感情。
她受傷了。
是的,她真的受傷了。
她花了整整四個小時徒步來到這裡,一路上馬不停蹄地走,就是為了讓自己沒有多餘思考的空間。
但此時此刻她才知道,原來她真的對他動了感情。
她恨自己。
恨自己的草率魯莽,也恨他的放浪不羁。
她隻是他的一個“賭約”,一次“得手”,不是麼?
她恨他。
顧嶺深看着她,她臉上的神色陰晴不定。他問她:“要不要?”
林隐怅然擡眸,目光裡都是懊喪:“什麼?”
“你要的話,我和他們聊一聊。”
“聊一聊?”她不懂,她不懂現在難道還有另外的選擇?
她的生活向來循規蹈矩、按部就班,她從來都沒想過原來這世界上有些規則其實是可以用來打破的①。
顧嶺深也不再問她,他早已從她的猶疑中看懂了她的答案。
她想要蹦極,但她沒得選。
他朝着她笑了笑,伸手攬住黑胖的肩,将他帶到一邊,兩個人在角落裡竊竊私語了幾句之後,他開始掏出了錢包。
原來是鈔能力。
林隐垂了垂眸,把視線移開,再一次感受到了有錢人的放肆。
其實她可以拔腿就走的,相信他也不會不顧體面地攔住她。
但她又想看看,他到底還打算幹些什麼。
他費勁苦心地找到這裡,找到她,不會真的隻是來蹦極的吧?
黑胖收了錢之後,示意顧嶺深稍等,然後走向了另一個工作人員。
顧嶺深點了點頭,等他走遠後,踱步到林隐身邊:“很簡單,不是麼?”
“你向來喜歡這樣麼?”林隐将碎發挽在耳後,眼底露出了幾絲嘲弄。
“哪樣?”